这人连眉也没有再皱一下。
郊外的房产是迹殊同早些年买的,但是阳台防护栏和各种防盗措施是最近添置的。
苏慎被拽下车,他站在大门口不肯进去。
迹殊同堪称温柔的问他:“怎么了?”
苏慎定定站着。
迹殊同耐心的等他说话。
虽然他知道苏慎已经拒绝跟他交谈。
期间没有人催促他,他们像无意中散步到这里的行人,不知道这处院落里面有着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和换岗制的保镖在24小时巡逻。
苏慎站了一会儿,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走,迹殊同不紧不慢的跟着他,有保镖小跑过来,似乎在问需不需要帮忙。
迹殊同回答:“不用。”
苏慎走的不是很急。
在车里的休息时间,还不足以支撑他做太剧烈的运动。
快走出十字路口的时候,迹殊同问他:“你想去哪里,可以告诉我,明明可以更有效率的达到目的不是吗?”
他的言外之意,明明是,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儿?
苏慎一直以来,极尽全力的想要摆脱这个人,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这个人才有的习惯,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曾经那么那么的在意他。
他不想这人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掺搅自己的生活。
可是不管他苦苦哀求,冷嘲热讽,还是冷漠疏远,这个人永远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的纠缠他。
他的崩溃是无声的。
虽然面容看不出异常,苏慎平静的看着这人:“你走左边还是右边?”
迹殊同笑了笑,唇角带了点讽刺:“苏慎,你问的是方向还是什么?”
他知道。
苏慎在提醒他,关于两人分手这件事,他原先明明已经同意了。
迹殊同反问他:“如果下山那天我没有答应和你分手,而是强制你跟我回去,你会做什么?”
苏慎没有回答他。
迹殊同的眼瞳中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你会怀揣对蒋遇的幻想,死给我看。苏慎,你远比你以为的要残忍。”
“你以为只是跳下车,把自己摔出一身伤,行踪就可以蒸发吗?从你去找蒋遇,到他把你领进门,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没有阻止这一切,你知道是为什么?你早晚会发现蒋遇只是你无路可去的时候暂时停留的地方。”他步步逼近,“我可以等,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可以,可是如果不让你对蒋遇彻底死心,你就会一直恨我。”
“你看,你正在把对我做过的事情,再对别人做一遍。”迹殊同冷静的看着他,“蒋遇即使得到你,也只不过更痛苦而已,你把什么都给他,唯独没有给他一条让他走进你内心的路,你从前但凡给他一点指望,你们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苏慎向身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慌乱的朝右边走,迹殊同冷笑了声,他扯住苏慎的胳膊把人抵在路旁的树干上,他没有说话,直视苏慎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苏慎仓皇间低下头。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为害怕迹殊同的是什么。
就如此刻,他像是被钉在解刨台上的青蛙被他熟练的层层解构。
他的行动情绪,落在这人眼里,被洞若观火。
就是这么一种被全面压制到让人窒息的,毫无反抗能力的感觉。
突如其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能言而无信……”苏慎微微阖上眼睛,有些绝望的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迹殊同能够想象的到,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苏慎不会把同一个理由反复来回的挂在嘴边。
这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苏慎单纯到有些可怜。
可能苏慎本质上对感情这回事不太明白,这不是生意买卖,有规则可循。
苏慎以为的分手,是某个时刻,他看出苏慎被压制的喘不上气了,给这人的中场休息。他居然单纯的觉得拿着他给的宽限,就是拿到了免死金牌,可以得到豁免。
迹殊同浅笑,目光稍稍挪开一些,有些调侃的意味:“可是我不觉得我们分手了,你回忆一下,那天你问我走左边还是走右边,我究竟选的是哪个方向?”
苏慎蓦的抬头。
然后迹殊同接着说出口:“我走的,明明是和你一个方向,这怎么能算是分道扬镳?”
苏慎愕然看着他,“不是……”
“是的。”迹殊同极快的打断他,“而且后来我时时吻你,如果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为什么这么做?”
苏慎疯狂挣动,可是始终被迹殊同牢牢搂着。
他开始呼救,呼救声嘶裂,像是跌进陷阱的猎物。
他会挣扎不奇怪,毕竟支撑他离开的唯一理由被击碎了。
迹殊同满意于他的失态。
苏慎挣扎到最后,晕厥过去,他撩开苏慎汗湿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回家。”
☆、第 66 章
窗外有黎明破晓,醒了再也睡不着。
迹殊同的手臂环着怀里的人,蓦的感到苏慎动了下。
他知道苏慎醒了。
这个人夜里一旦惊醒,就很难再入睡。
只是他醒的比较晚,不知道苏慎是什么时分醒的。
苏慎现在拒绝跟他交谈,有时连眼神的交流也在抗拒着。
不管白天他去公司还是留在家里,苏慎都把他当空气一样忽略。
他如果不下床,大多是看着窗外,思绪放空,瓷白的脸上没有表情,连恹恹的神色都不再有。
如果回来时他不在床上,可能就是去了草坡那里。
前几天暴风雨后,草坡那儿跑来一窝小兔子,保镖问要不要清理掉,他让他们别动。
他回家后有几次看见苏慎站在兔子窝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其实可以知道的,就算他一靠近,苏慎就会闭嘴,但还有保镖可以用。
他想了想,没那么做。
如果连这么点空间都给他剥夺掉,未免太残忍。
他看着苏慎站在兔子窝前的背影,决定带他出门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晚饭时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苏慎听:“地方你来定,行程我来安排。”
苏慎扒拉着面前的饭,像是没有在听他说话。
迹殊同柔声说着:“这事不急,你想去哪里这两天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国内国外都可以。”
听到国外这两个字的时候,苏慎的手颤了下,他极快掩饰过去,垂头吃饭。
迹殊同:“我记得你原来住的那个小镇风景很好,这个时候的阳光很舒服。”
苏慎攥着筷子的手,紧的已经泛白。
迹殊同小心打量他的脸色,看出他像是不太想自己提起那个地方。
许久他才想明白,比起现在的不得自由,无疑是那个时候的他更加快乐。
他靠向椅背,叹了口气,给苏慎夹菜。
苏慎小心避开他夹过来的羊肉,直到那碗饭吃完,被羊肉的菜汁沾染过的地方他都没有动。
他放下筷子起身,迹殊同按住了他的手。
苏慎垂着眉眼,只觉得这人大约终于受不了,准备撕破脸了。
迹殊同的声音仍旧低沉温柔,只神色平淡的开口:“我忘记你的口味已经变了,是我的错。”
很久以前因为菜蔬便宜,苏慎常年被迫吃素,所以刚和迹殊同搭伙的时候,几乎顿顿只捡肉吃,最喜欢吃羊肉。
后来他生活在国外,金斯请客吃饭几乎顿顿都是叫羊排,苏慎羊排吃到吐,对羊肉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苏慎没有挣开他的手。
他想按,按就是了。
他想让自己站着不动,那么站着不动也没什么。
苏慎冷冷站着,目光放空。
迹殊同发现不管他做什么,或者试探什么,就像抓一团空气,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起身拉住苏慎的手走出门。
一直走到草坡中央,他们席地而坐,这会儿太阳渐渐下山,草地上没有露水,不是很凉。
这里的住宅依山傍水,斜坡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是稀疏的芦苇荡,随着微风的吹拂摆动,山峦倒影水面,远处轮廓可见。
期间他们没有交谈,即使同坐,中间也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缝隙。
迹殊同坐倦了,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头,而苏慎则一直把头低垂着。
夜幕降临,逐渐降温,苏慎忍不住颤了下肩,动作极力压制,所以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