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同以前一样,虽然他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却总是把对不起挂在嘴边。他紧闭着眼,哭着说了无数声对不起,直到肿痛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小川本身就是敏感的性格,耿桓这种暴力的行为给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心里阴影。就算是很多年以后,这种创伤也不会轻易愈合。
耿桓呢就是嘴上说的,脑子想的,手上做的完全无法配合。每一次发疯之后就慌张后悔,但又控制不住下一次的行为,反反复复直到造成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
你们留的言每一条我都反复看了好多遍,尤其是火葬场和后期小川心里走向的,但是我又不能剧透,只能说欠的债早晚都要还。以及,我的小川一定会很幸福的,麻麻爱他。
第39章 变故
那一天,往后的很多年耿桓都清晰记得。
他把缩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人抱上床,程叶川浑身湿冷,虚的几乎没什么呼吸,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他怔愣了很久,才敢轻轻捏开他苍白的嘴吧喂药。药汁顺着程叶川嘴角流了他满胸口,他像看不见一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重复动作,哄着程叶川吃下去。
他轻轻拍着程叶川簌缩的后背,把下巴抵在他额间,恨不得直接把他铸入自己身体,却又担心抱得太紧会弄疼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耿桓低头看见他面容逐渐有了生色,身体也浸出了一圈汗,知道退烧药多少有了作用。
一直紧绷着的心松了几分,他欣喜的对上程叶川的眼睛,却又在一瞬间凉的彻底。
程叶川只是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被他圈在怀里,便条件反射似的疯狂颤抖,紧接着便捂住自己的胸口,低头对着床边,把胃里仅有的药物全都吐了出来。
耿桓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恶心。
被耿桓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空气中每一分耿桓的味道,甚至还有嗓间被耿桓喂进去的药,都让程叶川觉得生理般的恶心。
程叶川还记得那天,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求耿桓放他走。就算他出门就立刻晕倒在马路上,也不想再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
姐姐单独困住他,一遍又一遍逼问他,耿桓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释。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久到他也分不清再次走出去究竟是哪一天。
然后他听见姐姐告诉他:耿桓已经出国了,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在见到这个人了。
十八岁那年的暑假,比程叶川以往任何一个暑假都要安静。
没有破旧风扇聒噪的嗡鸣,没有楼下时不时骂街的吵闹,也没有随时会闯进来发疯的父亲。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安静的坐在桌前,或整下午泡在图书馆,吹着清凉的空调,手边是姐姐提前准备好的果盘或温水。
他拼命的看书写题,不让自己的大脑有片刻停歇,好似用知识把自己的缝隙填满,痛苦便没有插进来的间隙。
只是经常在深夜时,噩梦仍旧会吞噬般袭来。那些深可极骨的惧痛总是把他坠到最深层,然后在窒息前的最后一秒,才肯把他放回现实。
床头的那盏小灯再也没有关过,很多时候,他从梦魇中拔身,颈间的冷汗把枕边浸湿了一层,他却迟迟不敢睁眼。
他很怕自己一睁开双眼,那张在噩梦中强迫他的脸会再度浮现在眼前,恶狠狠的告诉他:程叶川,你躲不掉我的。
日子慢的像把秒数无限拉长,程叶川以为没了耿桓的日子会归于平静,但生活中仍到处残留着他的气息。
学校内,就算耿桓已经不在了,葛庭依旧看他不顺眼,想方设法的处处找他毛病。
程叶川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多希望立刻跨越余下的两百多天,直接穿越到高考之后。
可日历刚掀倒十月,耿家突然出了一场大变故。
耿桓的亲爷爷,带着耿家发达至今的老爷子耿元强,因为突发性脑溢血,倒在了80岁的关卡前。
以程叶川的经历无法想象,在一个偌大的家族内,手握大权的主心骨突然离世,有多少财产事务和资本博弈需要去处理。
再次见到耿桓,是在耿元强的灵堂里。距离那次分别,刚好过去了三个月。
葬礼像是毫无感情的灰色社交,程叶晚随着耿永德处理各种琐事,忙的毫无罅隙。程叶川从未见过耿老爷子,沉默的低着头,机械的走完一系列祭拜流程。
在他从跪垫上起身的一瞬间,正对上了耿桓的脸。
他们俩都穿着一身纯黑的西服,隔着对角线的距离,程叶川能清晰感受到,耿桓的眼神穿过拥挤的人流,直戳戳钉在他身上。
他强撑着身体,才没让发软的膝盖继续跪在原地,然后逃一般离开大厅找到洗手间,飞快躲了进去
程叶川脱力的撑在洗手台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住清水,闭上眼对着脸扑过去,试图让紊乱的大脑清冷静一些。
冰凉的水刚打在脸上,他还未来得及完全睁眼,只听一阵极轻巧的脚步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程叶川,”再次喊出这个日夜停驻在脑海中的名字,耿桓居然觉得有一丝不真切,他顿了一下,浅浅的问:“躲得这么快,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水龙头里的水依旧汩汩淌着,程叶川紧闭着双眼,呼吸都卡在喉间,僵直的定在原地,任凭水珠顺着颤抖的睫毛往下滴落。
透过镜子,耿桓把程叶川惊惧的表情瞧的一清二楚,他低头轻笑了一声,说:“但我还是回来了。”
“也就一段时间没见,你这么紧张干嘛。”耿桓贴着程叶川的后背步步逼近。
精致的西装把程叶川的腰线完美勾勒出来,纤细中又带着男性特有的力度,他遏制住自己想要直接搂上去的冲动,几乎是贴着程叶川的耳根开口:“而且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程叶川猛地睁开双眸,过电一般转身,用手狠狠推开耿桓。胸前的人虽然双手插着兜,看起来毫无防备,但精壮的身体如一件雕塑,任由他推搡依旧纹丝不动。
身前是耿桓窒息的包围,身后是洗手台岩,程叶川退无可退,后背死死抵在上面,他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双唇,身体紧张的快要崩裂。
“后面都是水,别动,”耿桓见他脸色白的异常,怕真的吓到他,不留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想看看你。”
“给你发那么多微信,为什么从来不回我。”
程叶川防备的低着头,薄刘海轻直的垂落下来,刚好盖在眉羽直上,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惨白,两腮的肉不知何时愈发退减,瘦的近乎凹陷进去。
他沉默良久,“没看见。”
耿桓确实给他发过很多消息。
最一开始,向来沉默的微信突然收到一条消息,他以为是姐姐有什么事,随意点开,发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耿桓两个字。
那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冷汗却还是在瞬间涌过了后背。
后来经常性,耿桓会发一些风景照,食物,甚至还发国外商场的照片过来,拍下某一件东西的图片问他要不要。
每一次看到来自耿桓的消息,单是见到这个名字,程叶川便会心跳加速,他用尽全力压制的阴影,会再次穿过时间和距离猛烈袭来。
“行,”耿桓挑眉,懒得揭穿程叶川蹩脚又敷衍的回答。
时隔良久,能再看到眼前这个人,听他简单说几个字,耿桓心情便奇异的好起来,一点火气都没有,“看不见消息拉到,你以后天天能看见我就行。”
“你…”程叶川嘴角下沓着,怎么看都是受了欺负的委屈样,“你不是…”
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耿桓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耿永德铁了心把我赶出去的时候,也没想到我爷爷会突然去世。”
“就算我这个儿子废物到一文不值,就算他恨我恨得要死,只要我留着耿家的血脉,他为了多争点那些狗屁财产,就扔不掉我。”
耿桓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双眼从程叶川身上移走,阴狠的低着地面,“这么多人美其名曰的来祭拜我爷爷,八百里外平时从来没见过面亲戚,一个二个跑的比谁都快。”
他冷笑一声,“你看看那些装模作样的人,长得道貌岸然,穿的衣冠楚楚,到底骨子里都是烂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