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孟峻山
鹿饮溪看了一眼动作停滞的珍珠和琉璃, 敛眸看向申姜,要说什么,但随后, 他消失了。
申姜回头看,珍珠和琉璃仍然处在停滞的状态。
她走出门去, 外面的飞雪也静止了。
全都凝滞在天空。
这里就像是专门为鹿饮溪播放的全息电影,在他离开后,一切都不再运转。可也并没有消失。
申姜转身, 向济物山外去。
当她走一段后回头看,经过的地方一切如旧, 连浮空的雪花也仍在原地漂浮, 并没有沾染到她身上。
似乎她是一个幽灵。可以穿过万物, 不粘片叶。
离开济物山后, 她拿出了成人电动滑板车,赶往城中。
一路上,她发现, 不止雪花, 她几乎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比如路上的人们, 明明存在得真切,可她一伸手,就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她尝试走进路边关着门的茶舍,
随后发现, 建筑又不同了, 她伸手到是可以触碰到。
可是明明只是虚掩着的木门,却好像成为了坚不可摧的存在,用尽全力,也纹丝不动。连门窗上糊裱的纸, 都恐怕比金刚还要坚硬。
申姜穿过真实又虚幻的人流。
回到了割麦人的住所外。
那些邻居家的小孩,又在巷子里完耍,似乎是发生了打闹,有几个小孩凝滞在绝对不可能保持平衡的姿态。
还好,她推了推院门就应声而开。
不过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成筐的白菜、成刀的猪肉之类,割麦子的人正在院子里整理这些东西。袖子撸到了肩膀上,拿带子系着,使大袖不掉下来,忙得满头大汗。
抬头看她:“没想到这么快。我还有东西落在门口,都没来得及拿过来。”
申姜回头看,院子外面确实放着一个食盒,下意识地转身去拿,但食盒看着只是随便放在雪地上,却好像生了根,分毫不为所动。
“行了,没用了。进来吧。”割麦子的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跨过了那些货物,到申姜身边,拉她进来,关门之前向外看了一眼。
申姜也回头望去。
整个世界,已经仿佛一张静止的全息画卷。
门关上将这一切挡在外面,看不到停滞的一切,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消失,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送你走。”
割麦子的人起身去屋子里。
申姜站在院子里,四处看看,随手打开身边放着的一个箩筐盖,里面放的是腌菜。
“这都我们分开之后,你去买的?”
“不然呢?”对方高声在屋中回答:“你以为我急着去干什么。他困得越久,我过得越自在,为了帮你,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
“接下来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还能出去还是怎么的?”割麦子的人毫不在意,拿了个东西从屋里出来:“就这么过着呗。东西吃完了,就去别的梦魇看看,备点货回来。我之前都是这个梦魇晃晃那个梦魇转转,但梦魇消失就会被赶走,起码现在稳定有个家了。挺好的了。”
他兴致还挺高,就像一个终于买了房的漂泊者。
“说正事吧。出魇一般来说,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从入魇的颂言倒推。也就是说,进魇的颂言反着念就行了。但这种,几乎很难做得到。颂言自有其序,要反念有及大的抗力。所以,真正的入魇除魇士,是很少的,要么是有一颗亡命之徒的心,要么是名门大家接活很谨慎的,价钱也很高。另一种是,解了梦魇,自然就能出去。但你呢,一,进魇没有用颂言,就算有,以你的资质也不大可能念得出来。二,大魇无解。所以只能借助外力了。”
说着走到申姜面前,示意她跟自己来。
两个人走到门外,站在城中街道上之后,割麦子的人突地对她一笑:“记得我们的契约。”说完,伸手就一掌向她额头打过去。
申姜被一掌打了个正着,整个人向后倒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不过眼前的光太强烈 ,她看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不在城中的路上,并不寒冷,感觉是蜷缩在哪里,并且身下有些颠簸。鼻端蔓延着很淡的清香,有些熟悉的味道。头有点疼,全身说不出的疲倦。
隐约似乎有人在说话。
“呀,出来了?”
“尊上,我把她移到别处去。”
有一个稍近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但说了什么,她听得模糊,又实在太过于困倦,迷迷糊糊地睡了。
再醒来,精神好些,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油光滑亮的皮毛。软软地垫在她身下。头枕得略高一些,不像是枕头,这里的枕头是硬的,她枕的东西是软的。
打着哈欠翻个身,看到的是一个下巴……下巴?……!
以及角度奇特的脸。
这平平无奇的面容,毫无疑问是鹿饮溪了,他正若有所思,注视着撵外出神。
似乎察觉自己腿上的异动,垂眸向下看来。
申姜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拒绝,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着。
不然她可实在不知道,趴在人家腿上睡觉的人要怎么和腿的主人打招呼才不显得尴尬。
从魇中被打出来,会出现在事主身边?
不然她真的很难解释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跟一个成年几千年的男人挤在这么小的步撵上。
但闭上眼睛 ,却还是感到了压力。
总觉得,对方似乎还在看着自己,或者说是审视。
也许只是,试探?
她决定装的更真实一些。
果然那道视线似乎移开了。
申姜松了口气,想着,怎么样才能自然一点地离开步撵。
鹿饮溪应该是不用上厕所的?或者等他起身去做什么吧?到野人上自己立刻起身逃窜。
等他完事回来,自己已经站撵边,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躺过那样?
苍天,怎么会这么尴尬。
申姜深呼吸。静静地躺着,努力放松。
免得身全僵住,被察觉她已经醒来。
只等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
“尊上,请这边。”这时候,远处有个声音响起来。
申姜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将自己的头托起,移放到旁边的皮草上。然后旁边有人起身的响动。
袍角拂过她的脸。
撵上少了一个人,申姜完全地放松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感觉应该走远了吧?
鹿饮溪有时候走路没有声音。但从时间上算,应该是远了。
申姜又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异动,终于放松了些,轻轻吐了口气。
睁开眼睛,却正与那双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双眸相对。
鹿饮溪站在撵下,正静静看着她。
淦!
申姜僵住。涨红了脸干笑:“尊上。”故做惊讶:“我怎么睡在这里。好奇怪啊。”
鹿饮溪敛眸,只说:“你来。苍术在这里等。”转身便走。
他身边的苍术应声,见申姜还躺在那儿,催促她:“还不快去。”
申姜连忙爬起来。
下了撵才发现,这里早不是睿城的院落,甚至都不是在城内,而是在一座大殿之中。这殿宇高大,静谧,空旷。
除了抬撵的青衣,还有一队穿着乌台衣服的侍人。
他们静静地站立在大殿雕花中道的两边。敛眸垂首。十分恭顺。
申姜无法分辨自己睡了多久。怎么一下就到了乌台?
但这是好消息吧。
快步上去,跟在鹿饮溪身后。
前面领路的,乌台弟子轻声低语:“师尊因身上不好,自来不大起塌了。虽然想出来迎接,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鹿饮溪没有理会。
只静静走着。
一行人穿过了大殿,便到了内殿中。
里面满屋都挂着写着颂言的黄色飘带。人进去,便在这些飘带中穿行。屋里有一种,难言的味道。不是是什么臭味,是一种像木头腐烂了一样的气味。
最里面深处塌上睡着一个人。
乌台弟子率先上前,轻声叫:“师尊,大尊上来了。”
塌上的人不知道说什么。乌台弟子退出来,将塌边垂着的幔帘都打开。
申姜偷偷欠身绕开身前的鹿饮溪向塌上看去。
一时骇然。
那哪里还是个人,完全只是一俱包着皮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