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78)

李十安已经没有心思看他们家长里短了,起身走到小彤跟前,拿了个布偶逗她,小彤没有婴儿时期那么认生了,好像很喜欢李十安的样子。

李十安向她张开怀抱,小彤就站起来往他扑去。

离开的时候女人拿出了小彤刚来时带来的那个包,还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她送李十安出门,一边哭一边走,走到李十安的车跟前的时候,她说:“这是小彤来家里带的,她亲生妈妈的,就让她带走吧,这包我从来没用过,证件什么的都在里面。”

李十安一手抱着小彤,接过包扔进了车里,又把小彤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小彤以为女人也要上车,拍了拍手张开怀抱,想要女人抱她,然而女人转过身去,不敢看孩子,哭着说:“赶紧走吧。”

小彤见女人背过去不抱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嘴里咿咿呀呀,不成语调。

李十安一时有些心软,他对女人说:“你不是有我微信吗?以后想见小彤发视频吧。”

李十安把小彤放进了车后座,开车往家的方向去。

李启山在他上大学后重新买了套房子,并且把原来的房子卖了,那个小区比以前那个更偏,更远,房子也更大。

小彤先是在后座上哭个不停,好在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李十安抱着孩子回家的时候李启山不在家,把孩子安顿好后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李十安起床的时候发现小彤居然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专心地玩儿瞿娅的那个包,证件搞得满床都是,李十安骂了一句:“调皮鬼。”

然后老老实实起来收拾。

就在他收拾的时候,在那一堆东西里面居然发现了有一盒药,帕罗西汀。

药盒因为磨损,上面的说明已经看不清了,说明书也不见了,李十安掏出手机来查了查这个药,发现是治疗抑郁症的。

那堆东西里面还有两张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就诊卡。

李十安想了想,拨通了老谢的电话,老谢做代购的姐姐回国上班了,职业是大夫,就在第一人民医院。

他问老谢要了老谢姐姐的电话,两人约在医院见了面。

老谢的姐姐名叫谢姜,谢姜比老谢大十二岁,完全不同于她弟弟老谢那怂样,她干练利落,一副女强人的样子,李十安初次见面都难免要感叹一番:同妈同爸不同命,说的就是老谢。

他把那盒要递给谢姜,问道:“我想知道,怀孕的时候用这种药,会不会导致小孩耳朵听不见?”

谢姜接过李十安递过来的药看了看,很快给出答案:“有可能,但不能完全确定。在普通人之中本来就有3%的严重畸,轻微畸的也有10%,所以是不是服药很难说。”

李十安又把那两张就诊卡递过去:“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两张卡的就诊记录?”

谢姜托了托眼镜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李十安说:“不是。”

“替非家属打听病人的情况是严重违规行为,”谢姜嘴上说着违规,但手还是很快地把卡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李十安说:“这个病人的所有就诊记录都是在精神科。”

“那能不能查到她的服药记录?”李十安问。

谢姜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回答:“就你刚才拿来的那种药,大概从三年半以前开始服用的。”

李十安若有所思,瞿娅难道一直都有抑郁症吗?她怀孕的时候也在服用这种药?

谢姜继续说道:“后来停了大概七八个月时间没来就诊,具体原因是什么,我可不知道。”

是因为怀孕,李十安心里明白,他问:“你们医院会给怀孕的病人开这种药吗?”

谢姜道:“那时候我还没来我们医院,不过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会,一般为了规避风险,医生会尽量不给一个没什么大毛病的孕妇用药,除非是特别安全的药类,不过现在外面很多药店,这种药还是可以买到的。”

李十安忽然从包里摸出那两盒药,磨损的药盒上依稀可辨,生产日期正是瞿娅怀孕那段时间的。

怀孕医生不给开药,所以瞿娅应该是自己在外面的药店买的,那时候她的抑郁症应该很严重了吧?李十安想。

谢姜在他思考的时候已经把另一张就诊卡划过了读卡器,:“这张是个小孩的。”说完她扫了一眼李十安怀里安静的小彤,神色有些变化,“只有两次诊疗记录,一次开了检查,一次复诊,诊断意见是双侧重度感音神经性耳聋。”

小彤早就检查出了耳聋?李十安心里“咯噔”一下,他问谢姜:“我能看看吗?”

谢姜把屏幕转了个圈,李十安看见屏幕上给出诊断的日期正是瞿娅去逝的前两天。

他忽然想起沈言在舞蹈室说的话,沈言说,瞿娅告诉他,她不能对不起小彤,还对不起他。

所以小彤才是压垮瞿娅的那根稻草?

李十安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还有别的问题吗?”谢姜忽然问。

李十安回过神来,说:“没有了。”

“这孩子这么安静应该是还没有做手术吧?”谢姜抱臂往椅子里一躺,朝李十安扯出一个十分职业化的笑,“要尽快,否则后期训练会很辛苦。”

李十安点点头,谢过谢姜后他直奔了耳鼻喉科,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第 57 章

李十安打开家门的时候没有想到李启山居然也在,父子俩皆是一愣,随后李启山的目光落到挂在李十安胸前熟睡的小彤身上。

“我带小彤回来的时候,那个包里有没有信或者诊断书什么的?”父子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李十安问。

李启山仿佛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处变不惊地说:“照顾她的阿姨有一天从那个包里翻出了一张诊断书,诊断结果是先天性耳聋。”

如果不是亲口听李启山说,李十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爸爸会这么做,他问:“诊断书呢?”

李启山说:“烧了。”

李十安:“所以你知道瞿娅抑郁其实有可能是很多原因导致的……但却要故意说是因为我和沈言?还把小彤的诊断书烧了,就为了让我内疚,把我和沈言分开?”

李启山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声音不可抑制地抬高:“你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什么办?我唯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你说我能怎么办?”

李十安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像很久才从巨大的痛苦中脱离出来,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谎言对我来说伤害有多大?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当你说出瞿娅是因为我和沈言才想不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当年我没有杀掉我的母亲,但我杀了沈言和付小彤的母亲!”

李启山愣住了,他知道李十安会内疚,却没想过他会内疚到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杀人犯。

李十安为什么会把瞿娅和梁婧联系起来?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差点杀了梁婧?李启山不懂,他只知道李十安一直以来就比别的孩子安静,知道没有母亲会对孩子有影响,却从来没问过李十安想过她没有。

他以为消失的人就是消失了,不用去想,不用去期待,更不必去恨,却没想到人家在儿子心里原来还有一席之地。

“凭什么? ”他失落地问,“凭什么她一天都不用照顾你,你却还要对她内疚?”

“我曾经很恨她,”李十安满含泪水,“但瞿娅死的时候我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恨,如果当初她不离开我们,也一定会像瞿娅那样死去的,比起让她死去,我更希望她好好活着。不必愧疚不必自责,就是活着。”

一个人,在成为他人的女儿、妻子、母亲的时候,她首先是一个人。瞿娅的死让李十安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知不知道瞿娅一直在服用抗抑郁的药?”李十安说,“她一直都有抑郁症,甚至在怀小彤的时候都没有停过药。沈言一直劝她离开付有成,但她不肯……她把留在付有成身边当做沈言的付出,却让沈言无比痛苦。”

李启山愕然。

李十安抱着小彤转身进了屋,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沈言在泳池跳舞,他平静地从梦中醒来,起身掀开窗帘,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房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房子,曾经触手可及的人再也找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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