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番外(4)

作者:Further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吵不闹,忽罕邪也没辙了,他转过头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桑歌冷冷哼一声,想要说什么话,却被阿雅一把拉走。

忽罕邪放开我,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等我回来。”

我撇撇嘴:“我一会儿还要去收菜呢,等不等得到另说。”

他素来喜欢我的小任性小跋扈,我也能拿捏的恰当好处。忽罕邪捏着我的鼻子,轻轻晃了晃:“还跟我置气?”

我“哼”了一声,将他推开:“单于可快些走吧,不然大阏氏等急了,又来找我要人。”

忽罕邪对我的小气性无奈,最后抱了抱我,便出了帐子。

我立在帐外,看着他将桑歌接走,二人驾着马消失在山坡,转头对玉堂说:“去,请曹先生来。”

我和亲那会儿带来了不少宫人,曹芦便是随嫁的司药局宫人之一。虽说是司药,但她本是太医世家,因家中长辈犯了错,被送到宫中充当奴婢,又变成了陪嫁,跟随我到这穷山恶水来。

曹芦走进帐子,我遣了玉堂去天山摘菜,是以这地方,就我们两人。

“坐吧。”我辟出一块地方。

曹芦从善如流:“夫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沉默半晌,不知当讲不当讲,双手紧紧攥着衣袍,不敢出口。

曹芦见我如此,以为是什么大事,望了望帐外,凑近道:“公主,您别怕,您说,奴婢听着。”

我长叹一口气,附耳轻轻道:“我……我好像有了。”

曹芦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花:“当真?来,奴婢给您把脉。”

我伸过手搭在脉枕上,曹芦三指搭脉,细细探查,又询问了我近几月的月事日期,面上难言喜色:“公主,已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惊诧,期间我与忽罕邪同房次数频繁,不承想这个孩子竟如此安稳地待在我的肚子里。

“对啊。”曹芦收起药箱,“奴婢这就给您开安胎的方子,您也要告诉单于,这几个月啊先忍忍……”

“别。”我出声,“谁都别告诉,玉堂也不行。”

曹芦一愣:“这是为何公主?单于如此喜欢您,若是您能为他诞下长子,那您以后便不用再受大妃的气了……”

“我说了,谁都不要告诉。”

曹芦噤声,神色有些茫然无措。

我轻叹一口气,劝道:“匈奴公主刚来我便怀了孩子,你觉得大妃真的会放过我?”

曹芦有些犹豫:“那该如何是好?”

“玉堂只在乎我的身体,不在乎其他的,所以她若知道我怀了孩子,必定告诉忽罕邪——你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明白吗?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同忽罕邪说明。”

曹芦顺从地点点头。

“下去吧,若忽罕邪问起来我如何,你就说只是疲乏操劳,其他无碍。”

-

玉堂傍晚时分收了菜回来,说是等到今年夏天,天山下的蔬菜定能比去年更好。我有些恹恹,不知为何,在不知道自己怀孕前并无不适,反倒是现在恶心难抑。

玉堂看我神色不对,凑近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我敷衍:“有些闷,我们去外头烧菜吧。”

玉堂笑了笑,将炊具搬到帐外生火。我坐在石凳上,望着东方遥远的山脉出神。

忽罕邪和桑歌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他在山坡上看见了我,却被桑哥一把拉走。大妃走上前去迎接他们,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引着他们走进了桑歌的帐子。她好似知道我在瞧着他们,朝我这儿望了一眼,转身也进了帐子。

我分明得看清楚她脸上的讥讽。

我叹了口气,顺了顺胃,接过玉堂递给我的碗吃了起来。

今天这顿晚饭,我吃了将近三碗。玉堂看我盛第二碗时就已经不动筷子,尽数将食物留给我了。

她有些瞠目结舌:“公主,您这是……”

我喝下最后一碗汤,朝她笑笑:“今天的蔬菜新鲜就多吃了些。”又怕她查出什么端倪,“等会儿陪我走走吧。”

我听说有些妇人怀胎时,走不能走,站不能站,就怕一个不留神孩子没了。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乖巧,也不闹我,就是好吃。我下意识地护着肚子走路,玉堂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公主,您肚子不舒服吗?”

我连忙放开手:“没,就是吃多了些。”

月氏几近入夏,夜风倒是凉爽。我和玉堂吹着风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我忽然道:“玉堂,像不像我们在上林苑的时候?”

玉堂望着我,轻轻问道:“嗯。还记得那会儿公主特别调皮,非得拖着奴婢大晚上的去上林苑玩,差点被大虫吃了。多亏有大殿下……不对,如今应当叫皇上了——还是皇上将我们救出来的呢。”

我听着她诉说往事,心中难得的平静。

“欸,你知道吗?单于昨日大婚夜里,是宿在姜夫人帐子里的。”

“谁不知道?大妃今日都没给过单于正脸看。”

两个月氏的奴婢窸窸窣窣地交谈,我来此地三年有余,浅显简单的月氏话还是能听懂一些,又听她们道,“我听说我们大阏氏原先在匈奴极受宠,说是因为之前在两国骑射比试上见过我们单于一面,一见倾心。这回大妃向匈奴讨要公主,我们大阏氏说什么都不让别人嫁,只能自己嫁过来。”

“你不知道,今早上大阏氏醒来发现单于不在,气得要往姜夫人的帐子抢人呢,还是被她身边的阿雅姐姐拉住了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们渐行渐远,我和玉堂隐在帐子后半分没有挪步。直等到她们的声音在也听不见了,才抬脚往自己的帐子走去。

玉堂有些开心:“公主,看来这个匈奴五公主也不是很难对付啊。”

我苦笑一下:“可她喜欢忽罕邪。”

“可是小单于又不喜欢她,小单于喜欢的是您嘛……”

玉堂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话。

我沉默着叹气。

这世上最难对付,最难猜测的,恰是真心啊。

☆、06

忽罕邪被大妃和大阏氏绊住脚后,有近半月没来看我。我倒是乐见其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还没想好如何打算,我需要时间。

但玉堂就不这样想了,忽罕邪没来一日她的焦躁就多一分。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直接跑到我跟前问:“公主,单于他……变心了?”

我正在喝水差点被呛死,听见这句话伏在榻上笑得岔气:“哎哟,我的肚子——玉堂,他是单于,别说他了,就算是个寻常男子,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何况他呢?”

玉堂怔愣点头,叹了口气:“唉,都是因为平常小单于待您太好了,我才如此的……”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劝道:“他如今还年轻,往后的姬妾越来越多,难不成来一个我难受一回,图什么呢?”

玉堂望着我,抿了抿唇,不说话。

我见她如此,笑了笑,追问:“怎么了?”

玉堂叹气:“公主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掩下眸子,苦笑:“以前我是爹爹最喜爱的长女,有父亲皇后娘娘母妃,还有哥哥,我什么都有,可现在……我还有什么呢?没了依仗,人总要活得拘束点的,没事,日子过着过着就习惯了。”

玉堂没再说话,替我梳洗完,吹灭灯烛便出了帐子。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底一片冰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争不抢也不闹,看似大度,实则是心如死灰。

实在是睡不着,我起身点灯,从箱子里翻出诗词来读,恰好翻到一本,里面夹着什么东西,我好奇地拿出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姜念念,姜春生。

熟悉的字迹,看得我心头一颤。

夹纸的那页上写着卢纶的《长安春望》:

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

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

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

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

我与姜春生,是在五岁那年认识的。

他其实不叫/春生,叫褚易,姜褚易。

春生,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我说:“我叫念念,我之前读了首诗,我母妃说诗人渴盼春天的到来。那你以后就叫春生好不好?我就叫你春生哥哥好不好?”

别看姜褚易后来答应我了,他其实是一个很难搞的小屁孩。因为经过层层筛选被选出来作为皇储,不仅是他,我爹我娘,我大伯都对他寄予了厚望。他不允许自己胡闹,不允许贪玩,一日三餐,上课习作都会严格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进行。在我心里,他就是个无趣又刻板的人,要不是母妃让我亲近他,我才不愿意同他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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