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泽笑意寥寥,眼光扫到她身上。
声音清越散漫:“这就变脸了?”
姜念没理会。
两人跟着老师,目送着孩子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
姜念趁机,摸了摸好几个小脑袋,心里也被小朋友们一声声“姐姐再见”给填满了。
夏静雪的家长来接孩子的时候,顾深泽倒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他走上前去,态度诚恳与家长解释。
却绝口不提姜念,仿佛夏静雪是在他的组摔跤了似的,将责任全部揽下。
不仅如此,还当着家长的面夸了夏静雪,替孩子委婉求情,请求家长不要怪罪。
家长见到摄像头,多少有些激动,孩子也没有受伤,自然没有责怪老师与节目组。
甚至在顾深泽提出需要一个地址给夏静雪寄衣服的时候,还婉拒了。
“没事,这点污渍洗得掉,不是什么大事,客气了。”
顾深泽却坚持:“答应孩子了,就当留个纪念也好。”
家长没有再拒绝。
-
送完全部的孩子离院,两人跟老师又聊了会儿。
节目组收工,顾深泽要了辆车。
姜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掀起眼皮,语气稀疏平常:“带你去吃饭。”
姜念此刻心里还有些别扭,脱口而出:“我不去了,我想回去补觉。”
顾深泽抓住她的手腕,微挑眉:“不吃饭?”
姜念抿了抿唇,像是不知道这问题该怎么回答,可一见到顾深泽手上的那个戒指,她又开始较劲儿。
“不吃了,正好减肥。”
她挣脱开顾深泽的束缚,一边头也不回往前走。
顾深泽没再拽她,而是长腿一迈,轻轻松松站定到她眼前。
他站得笔直,头却歪着弯下来,带着零星笑意。
“在闹脾气?”
姜念被说中,又不想承认自己有些矫情,立刻反驳:“你也想太多了,我就是没胃口而已。”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试图躲开他的目光。
顾深泽无奈地耸了耸肩,点头。
“行,不是生气了就行。”
他看着她,走近两步,忽地展开笑颜,靠近她耳侧。
“不然——”
“我刚哄完一个小姑娘,这会儿还要哄一个。”
姜念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歪过头,像被他的呼吸烫到。
谁是小姑娘啊!
这个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顾深泽将她的反应都收在眼底,笑意舒展开来,像是极为愉悦。
“看来,喜欢这个称呼?”
“小、姑、娘?”
简直不可理喻。
姜念捂着半边脸,也不跟他理论,就往反方向走。
顾深泽这回不拽她也不走上前了,在后面懒洋洋说。
“不吃饭可不行。”
“再不乖乖上车,我就要抱你上去了。”
姜念认怂,转过身闷头往车的方向走。
顾深泽在身后,细碎的气息声,笑得很愉悦。
姜念“哐”地一声关上车门,简直不知道此刻应该是什么心情。
果然比脸皮厚,她永远不是顾深泽的对手。
-
顾深泽倒真的没有带她去吃规矩的晚餐。
反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家糖水铺子。
这家糖水铺子看起来年头已久,没有华丽的装修,但好在店面十分整洁干净。
老板娘是个阿婆,人极为和善。
向姜念推荐了许多特色糖水。
姜念点了两小份糖水,又点了一碗云吞。
顾深泽点了一碗面。
姜念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也没多问。
店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北面的一桌坐着一对爷孙。
姜念想也许是没到时间,天都还没有黑下来。
店家动作很快,食物装在精致典雅的瓷碗里,一一摆放在桌面。
姜念先尝了一口云吞,有些烫,但十分鲜美。
她眼前一亮,想到有镜头在拍。
大方地对镜头比起了大拇指:“好吃!”
顾深泽弯了弯唇角,想自己带她来果然没错。
顾深泽和姜念吃东西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顾深泽吃东西快,但也许是顾虑到一直看着姜念吃,她会不好意思。
于是干脆放慢动作,时不时放下筷子,看几眼认真吃东西的姜念。
他喜欢这种感觉。
带着喜欢的女孩,带她尝遍好吃的食物,看着她因为美食而露出笑容,自己心里也满满的。
他的女孩,太瘦了,应该再养一养。
他分了神,注视的目光久了一些。
姜念察觉到,筷子停住了。
莫名其妙:“看什么?”
顾深泽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吃。
因为不说话,所以姜念也没有很慢。
两人将食物一扫而空,姜念小口小口地喝着糖水。
付了钱,姜念再次向老板老板娘致谢,表示很美味。
出了店门,姜念习惯性往车的方向走,被顾深泽喊住。
“随便走走,消消食。”
姜念“哦”了一声,倒没反驳,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跟在他后头走着。
这条街道再往外走,有一条河,一架木桥,有些古朴。
没有什么人,倒是十分安谧。
姜念很喜欢这样的建筑氛围,给她安全感。
顾深泽走在外侧,忽地看了她一眼。
开口说:“刚刚那家糖水店,老板有一个患唐氏综合征的小儿子。”
姜念一顿。
“他们的大女儿去年也确诊尿毒症,一家人的收入来源几乎就是那家铺子。”
姜念仔细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但铺子位置不好,人流量不大,生意只是一般。”
顾深泽没有继续说,但姜念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借着节目的机会,能帮上忙就更好了?”姜念接话。
明明就是言中之意,顾深泽却伸出手来摸了摸姜念的头。
低声说:“真聪明。”
姜念无视他的夸奖,追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难道来过临南市?
顾深泽目光投向远方,微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轻笑了声:“看粉丝私信看到的。”
姜念身形微顿,没忍住讶异,多看了他一眼。
心里却在发虚。
她刚跟顾深泽分手的时候,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之所以不删除,是因为舍不得。
但是得知他要出国的消息,那个晚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他发点什么,手指却迟迟在移出黑名单的屏幕前颤抖着,下不去手。
也不知道是深夜给人莫名其妙的勇气还是什么,她坐起身来。
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给顾深泽的微博号编辑私信。
要说什么,以什么身份说?
姜念想了很久,最后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顾深泽音乐平台上的作品下的评论,一条条翻开着。
自诩掌握了顾深泽粉丝的特征,她先是模仿着粉丝,夸了一段他的新歌。
而后切入正题,她专心致志编瞎话。
“哥哥,我今天好伤心啊,我男朋友那个狗,居然要出国留学都没跟我说,拿到offer才通知我一声!怎么有这种人!还当我是女朋友吗!我都快气死了,结果他居然直接睡了!然后我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最后居然开始担心起他在国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那个蠢货什么也不会……”
姜念一旦入戏,恶趣味得到满足,还挺乐。
想象着顾深泽看到这条莫名其妙的树洞的时候的表情。
但写到后面,她却被戳到了伤心事,眼泪也莫名其妙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染模糊了“蠢货”两个字。
她抹了抹脸,吸了吸鼻子。
“蠢货。”
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自己,只有半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在她床前。
姜念不想发送了,却在擦屏幕的时候,不小心点了发送。
她惊呼一声,干脆又坐了一会儿,期待着会不会有回复。
等了十分钟,那股傻劲儿也过去了。
她揿灭手机,躺回被窝里,直到天明才迷糊入睡。
后来,她像是习惯,经常在想到他的时候,就用那个小号,用粉丝的口吻,向他倾诉着她经过粉饰的小情绪。
直到半年前,她忘记了小号密码。
自嘲了自己一通,她也就此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再没有给顾深泽发过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