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姨夫表妹切个火龙果吧,”黎冠霆平静如常,刚要伸手去拿刀就被黎悦阻止了。
“行了你别动了,待会儿我洗完碗我切吧,”黎悦皱起眉头,不自然的喝止他的动作,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话还是趁机撒气,瞅他一眼,“你先出去。”
“哦,”黎冠霆立马蔫了,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对自己而言都不重要了。
毕竟这样的话听多了,他自己都觉得木然,做不出其他反应,心就像一潭死水,再难起一丝波
澜。
饭后水果简单吃完,小姨一家便道别开车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连室内都显得有些冷清。
黎冠霆呆呆坐在自己屋子里,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黎悦的那些话,每个字都那么锥心刺骨,可他连痛的感觉都几乎习惯了。
她们都以为瞒得过去,却不知自己很早就知道了真相。
他的身份根本不是户口本上那样,更不是大姨的孩子。
他的妈妈,就是黎悦。
那是他多大的时候呢,他早已经忘了,大概十岁吧,总之是明白是非,知道真伪的年纪了,那日放学早,回了家便瞧见大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听声音就是小姨。
黎悦从小就对自己很严格,所谓的严格不是管的严,而是没有笑脸,无论自己做什么,做得好做得坏,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空气一般,甚至比空气还不如。
因此,黎冠霆听到小姨哭了,顿时被吓得门都不敢进,他怕,怕自己做错事情被小姨发现,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小姨,让她更加讨厌自己,把自己送走再也见不到姥姥。
所以,他缩在门口,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等小姨情绪稳定再进去,这样比较保险。
也就是这次机会,让他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小姨的儿子。
是小姨跟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生的孩子。
当时的黎冠霆觉得整个人都傻了,呆滞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过了许久,邻居回家看到他呆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随后就被外婆给拉进了屋里。
她们都当自己年纪小,哪怕听也听不懂什么,又结合放学的时间,只当自己回来的晚,并没有听到关键,但只有黎冠霆自己知道,这一天,他的世界整个被颠覆了。
他当了十年疯子的儿子,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身份并没有转变,甚至更加尴尬。
后来八年的私生子身份,如今看看,与一个疯子的野种不相上下,没什么可比性。
归根究底,他还是个野种,只不过是换了个母亲而已。
从这之后,黎冠霆的学习成绩一下千里,再也没有提高过。
因为这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考上了清华北大,黎悦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因为黎冠霆,是黎悦的人生污点。
一个恨不得没有存在过,恨不得抹去的污点。
这样的心情伴随他到现在,即便不受待见,可他还是希望黎悦能够正眼看一下自己,哪怕留给自
己一点点的母爱,哪怕只有一秒,哪怕下一秒他当场暴毙,他都愿意。
可是没有,连那一秒也没有。
黎悦只会用钱来代替她的母爱,或者说用钱来进行不得以的抚养,久而久之,黎冠霆也不再奢求,他能做到的,只剩下尽可能的不给黎悦一家添麻烦。
他只想跟外婆好好生活,仅此而已。
或许是因为年龄渐长,外婆的唠叨也逐渐变了味道,黎冠霆能觉察出来,外婆在若有似无间想把过去的真相说给自己听,她总是会跟自己提起死去的所谓‘母亲’,还会说起小姨黎悦是多么不容易,要供养母亲,又要照顾孩子,言语间铺满了台阶,苦口婆心,为的就是想让自己能够理解黎悦的不易。
这些,他都可以理解。
他能明白,那个时候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会多么难以立足,也能理解黎悦不要自己,把自己过继给大姨的决定,他甚至可以接纳她的怒火,她的冷漠,她的憎恨与后悔。
可是这些,都没能换来一分疼爱。
黎悦从不主动与自己说话,更吝啬于称赞自己,到了后来,她甚至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哪怕这样,黎冠霆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希望母亲能够有朝一日发觉自己的好,哪怕冲自己笑一下,就一下,已经足够了。
但……
除了失望,他得到的还是失望。
连接他们去天津过年这件事,黎悦都没有把自己算在其中,她可以赡养老人,疼爱女儿,却对孤苦无依的儿子不闻不问。
黎冠霆的心,彻底冷了。
这样也好,她尽了抚养的义务,自己也成年,能够自力更生,以后就如黎悦说的那样,他有外婆的房子,有工作,有吃有喝,至于其他,不要也罢。
看着手里的相片,黎冠霆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慢慢将那张三人照捏在了手心。
褶皱遍布照片,很难再度抚平,裂痕早就蔓延开来,只有一个人想要无视,根本做不到。
这个秘密,就这么保存下去,对任何人都是最好的吧。
黎冠霆仰面躺在床上,单手覆在脸上,缓缓闭上眼睛。
似乎有什么液体从两侧滑下,冰凉的感觉触痛了自己的眼睑,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终,还是一个无处依靠的孤儿。
可笑的孤儿。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的堂堂:这么说你这是缺爱啊,那你干嘛喜欢我啊,你应该喜欢年龄大的小姐姐
后来的霆霆:嗯,可能你母爱比较泛滥吧……毕竟你还能替师娘奶孩子
堂堂:????去你的吧!
☆、009
心里想着事情,黎冠霆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几次从梦中惊醒,见外头天有些亮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坐起身,因为没睡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发了会呆才起身去洗漱,大冷的天,特意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精神起来。
出了房间,黎冠霆就看到外婆正在厨房做早饭,老人睡得早起的也早,天刚亮就惦记着给外孙弄口热乎饭菜,年复一年,祖孙都成了习惯,也让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丝温暖与依赖。
可转念想到小姨的话,他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想想也是,外婆年纪大了,自己又在外头工作不能天天回来过夜,万一外婆有什么意外都无法及时知晓,况且年节这种时候,该是让外婆享受祖孙同堂的快乐,反倒是自己,孤身一人,怎么过都无所谓。
这么想着,黎冠霆琢磨着如何开口劝外婆去黎悦家过年,走到厨房门口还没开口,黎婆婆回头率先发现他了,笑着道,“今天怎么这么早,这才几点就起来了,怕堵车啊?”
“啊,年底有点忙,我想着早点去店里,毕竟我是新来的,不勤快不行,”黎冠霆有苦说不出,怕引得外婆伤心多想,只好编了个理由,提前打个预防针,“我们店里外地同事挺多的,我好歹是本地的,先紧着他们回家过年才是。”
黎婆婆闻言一愣,不免有些心虚,想起昨天跟黎悦说话的时候他进来要水果,难不成被他听到什么端倪了?赶忙问道,“那怎么?你们年三十不放假啊,你们老板是不是欺负你,非得让你留下干活?”
这话倒让黎冠霆啼笑皆非,生怕她误会,再把账算在工作上头可就麻烦了,摇摇头道,“不是,老板倒没说非得让我加班,但我想了想,我是新来的,又刚转正,再说上回帮我的那个孟哥,还为了我好,想过了年让我去交通更便利的茶馆工作,总不能这边让人家帮忙,那边还给人添麻烦,所以我打算主动留下,姥姥,您说行吗?”
黎婆婆一听,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就是想说年三十没法回来过年吗,但一寻思道理,孩子做的也没错,人家老板明事理,自己也不能不讲道理,只好应道,“你说的是这个道理没错,可大过年的,你这才刚工作,非得留着啊?我还寻思今年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小姨还想接咱俩去天津一起过年,这弄得,算了,那我就在家陪你过年,咱俩过。”
“姥姥,小姨既然想接您去天津,那您就去吧,我一个人行,饭店那边真挺忙的,我多帮几天,还能跟同事们一起过年,您就跟小姨去天津吧,”既然外婆提起这事,黎冠霆正好趁机表明心意,努力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