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63)

作者:火腿不是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径直带我去了一间暗沉沉的屋子,里面是个眼波流转的妇人,公子用下巴指了指我,对那妇人说道:“这孩子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他伺候人。”

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又让我放弃了死的念头。

公子走后,我被带进了一间很大的密室,那里面还有跟我一样的孩子。

后来便有人教我下棋,弹琴,学着说话。

我以为这是为让我成为外面那些男孩子做准备,可渐渐的,我发现不是,他们交给我的,更多是如何听人说,或者怎样从别人的口中套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问教我的人,公子什么时候来。

她们回我:“公子为何要来见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好好帮公子做事,才能活下去。”

等他们把我从密室放出来时,长安城已经落了雪。

我记得公子救我时,溪边的柳竹才隐隐吐着嫩芽。

出来那天,他们说让我去见一个客人。

我抱着琴,推开房门,榻上斜躺着一个人,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抱着琴过去坐下。

他们说我学琴很快,一曲弹完,良久不见动静。

我正准备起身过去,替他盖好薄毯,手刚伸过去便被紧紧的攥住,那个人翻身坐起,上下审视着我。

我突然一喜,唤道:“公子,是你!”

公子似乎有些吃惊,他抬手剥掉脸上的□□,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他问我:“你怎么认出是我?”

我笑道:“我记得公子身上的味道,不管公子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那晚公子说,我是那几个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认出他的,他将我留在了清风馆最宽敞华丽的房间。

我也是那时候起才知道,清风馆,原来只是公子用来广揽江湖消息的地方。

而消息的来源,便是我这样的人。

我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公子的棋子,为他逢迎于各色人中,搜罗各门派消息。

慢慢我发现,公子会在这些消息里,最在意凌仙阁和天下第一镖局,还有鲲鹏和浣义两派。

我偷偷查了这几个门派,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十多年前发生在晋中的穆家庄惨案。

听闻那夜穆家庄化为灰烬,庄中无一人生还。

怪不得公子之口不提四月初八的生辰,因为那日正是穆家庄遭难之期。

公子说他姓穆,却不肯跟任何人提起名字,至此我便猜到,公子定是为穆家庄血仇而来,江湖风雨,他只身一人。

他不常来长安,但江湖上穆小公子的名号渐渐声起,我经常能从各处听到他又去了江南,或是蜀中。

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又与哪地的花魁交好。

那时候,我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事迹,便觉得万分欣喜。

等他再来长安时,听闻是为了晓月楼名妓顾小玉。

这一年我十三岁。

公子见到我时,眼底一亮。

我抱着琴依偎着他坐下,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当是一种默认。

他的身上总有隐隐的香气,若有似无,闻着很安心。

不同的是,公子这次来身边多了一个人,打探消息本就是我专长,我自然知道这两年来公子身边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知道公子唤他阿叶,可是别的一概无从查起,我便知道他的身份定不会简单。

因此我只弹了一曲,公子便让我先退下,他大概是不想让那个叫阿叶的知道我的真实作用和身份。

回西郊小院后,我又见到了一个人,虽从未谋面,但我见过画像,知道他叫莫轻雨,百花谷少谷主。

他是个翩翩公子,目似繁星,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

公子很嫌弃他,他却缠着公子,从南到北,非要公子认他做兄长。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叶,公子救下身中异毒的他,无奈求助百花谷,便是这样招惹了莫轻雨。

那一晚我并未注意西郊小院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公子带着莫轻雨来清风馆,公子改口唤他大哥。

那天公子的眉头始终紧蹙,喝酒也是心不在焉,便是逗我,也显得极其刻意。

他们没待多久,传话的人来说,云叔来了。

我第一次见公子那样失态,他抓起桌上的白玉扇,跃窗而出。

走时说叫我不要给别人弹琴,我追到窗边时,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那次公子不告而别,带着阿叶和一个侍女去了扬州。

我后来每每遗憾,我以为的那次只是平常分别,却不知公子那一去,便是三年之久。

我不断收到公子的消息,浅江镇被人追杀,扬州擂台打伤阿叶,又在群雄面前将人带走。

那时候,他还救了一个花船上的孩子,着人送来了我身边,那孩子叫温澜。

不过他在公子出事之后也不见了,当时我一心只有公子,根本无暇在意他。

之后公子便没了消息,再听到时,便是他在大婚当日聚齐四大派掌门,三人丧命。

我原本以为,大仇得报,往后偌大的江湖,公子便自由了,我也只想跟着他,给他弹琴,为他酿酒。

可是公子没有路过长安,我想他根本没有想起我,他回了离修山,之后便是了无踪迹的几年。

期间我知晓阿叶本唤上官叶,我不知道他具体与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再见他时,他已经是铁骑门门主,他让我坐在一旁弹琴,却不许我开口说话,他光是坐在那里,便周身寒气,眉间不怒自威。

他手上拿着公子的白玉扇,可我不敢问他是从何处所得。

他总是盯着手中的折扇发呆,一坐便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日,江湖传闻离修山几日大火,山上无一人下来。

当时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大半日一动未动。

我最终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他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来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我本没想过他能理会,可这回他却道:“当然。”

他走时吓唬我说,叫我记住公子的话,不要给别人弹琴,否则他便要把我的皮剥下来做成鼓面。

我明知他是吓唬我,可还是脊背一凉。

上官叶这次离开之后却再没有来,我猜想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寻不到公子,回了西域。另一种便是他找到了公子,已经不需要来此再寻公子的踪迹。

我多么希望是第二种,至少表明公子还活着。

果然,在我一个人在孤冷的城中等待了三个春秋之后,公子来了。

他依旧皎如玉树,嘴角带笑,可身上莫名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手上是一把漆黑的长剑,比之三年前判若两人。

他说他来看我,身边带着连翘和岁枯。

我想也未想的,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而这一年,我年满十六岁。

那晚我很高兴,我们喝了好多酒,公子闹着要听琴,我也非要给他弹。

我们正在雪地里旁若无人的打滚,上官叶来了,他很生气,却不敢将我怎么样。

他知道公子有多疼我,我便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当着他的面跟公子亲近。

当时我根本就没有醉,醉的是公子,他大概忘了,我是出自哪里,十一岁的时候,那些人教我察言观色是真,可几乎泡在酒缸也是真。

我们必须每时每刻保持清醒,这成了印在骨子里的习惯。

晚间我听见上官叶让公子跟他一起去西域,我听的出公子是想去的,可是莫轻雨连封家书,请公子务必尽快赶往百花谷。

公子迟迟不动,我便知道要出事,很快,铁骑门弟子来报,门中众多弟子无故中毒,希望上官叶速回。

上官叶没有跟公子细说情况,只问公子跟不跟他走。

我想怎么可能,公子虽心中有他,可是两人三年未见,相处之间总觉得空缺了什么东西,公子是个事事随心的人,何况,他也放心不下莫轻雨。

阿叶走后,我不忍公子难过,便假借公子之名去书铁骑门,我的字是公子一笔一划所教,何况我偷了公子的印信,更不会有人怀疑。

公子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他只是醉了一回酒,自他这次回来,好像比从前话少了很多。

我们一起南下时,我在途中发了湿疹,公子整夜守在我床边。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却很上心,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将我困在那座牢里五年,觉得有愧于我,说等南诏返程时,他带我回一趟寒水峰,他说那里的景色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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