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时候自己问他吧。”
薛家然回了个行,笑着问:“找我有事?”
都是玩了很久的好兄弟,说话不需要绕那些弯子,既然他如此直白,那么郑林渊也没什么顾忌了,于是止住笑正色道:“最近传的那事你想怎么解决?”
薛家然笑容一僵,脸上呈现的不知是苦笑还是别的表情。
又是关于那件事的。
有什么好问的,大众都编出三种剧情了,要实在好奇随便挑一个信信不就得了,问他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真和他……”郑林渊欲言又止。
薛家然顿住,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你信?”
“我信。”郑林渊掀了掀薄唇,唇角勾起却看不出笑意,“不止我信,很多人都信。以陈善川的暴脾气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辟谣足够说明一切了。”
薛家然噎到,于是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良久,他按着鼻梁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事儿说不清。”
“怎么说不清?你喜欢上他了?”郑林渊穷追不舍地逼问道。
郑林渊本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炸出条大鱼来。话一出,薛家然犹如受惊的兔子噌地蹦起来,急赤白脸道:“你胡说什么呢?”
“你紧张什么?”郑林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轻飘又带着几分戏谑,“你不会真的——”他故意使坏拖长了尾音,好似答案呼之欲出。
薛家然急红了脸,伸手要捂他嘴,“你别乱讲!”
郑林渊往后躲,不依不饶道:“你不承认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觉得恶心?”
专心捣鼓手机的何西闻言顿了一下,在桌下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提醒他注意措辞。
郑林渊回握住何西的手十指紧扣,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举起来给薛家然看,语气欠揍:“我和何西这种,你是不是挺反感?”
“反感!特别反感!”薛家然气呼呼地坐下,“郑林渊你一边气我一边对我撒狗粮,怎么,月考成绩不行找我逗乐子来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保送A大了?”郑林渊今日似乎跟他杠上了,句句戳人心。
薛家然差点心梗,脸一扭不再看他。
郑林渊把人气够了,开始放低姿态一副好人模样帮忙分析,“你要真觉得反感就趁早搬回家,不然谣言只会越传越离谱,你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尴尬,到时候朋友都做不成。”
“就是!”姜随赞同道:“他脾气那么爆,指不定哪天找事儿揍你一顿。”
薛家然回想昨晚陈善川的话,觉得姜随说的可能性不大,他摇了摇头,同时也反驳了郑林渊,“不可能,我要反感早就跟你绝交了,还有江野,我上学期还每周末叫他出来打篮球,我有病吗?”
郑林渊倾身往前靠了靠,黑瞳直勾勾地盯着薛家然,仿佛要看进他心里:“那你纠结什么?”
是啊,他在纠结什么?
薛家然心下慌乱,一股没由来的力量扼住他的咽喉,他哑着嗓音回答:“我,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何西终于抬起头来,纤瘦的手指压着屏幕里绿色的提示框,中间是四个大字——发送成功。
☆、第 35 章
“我和他只是室友关系。”
薛家然脑子轰地一声,像是什么建筑物顷刻间坍塌了,那股搅了他几天的烦躁感终于演变成了气恼。
他想了一晚、一整天、一路上,就连进门前几秒他都还在纠结,可当他听到那句没有关系的时候,他彻底绷不住了。
无名的火以燎原之势燃起,烧的他心口生疼,浓烟滚滚,薛家然听到自己用一种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声音说:“你觉得我们只是室友关系?”
陈善川身形一僵,心头泛起一丝悔意,不过转瞬即逝,他揉了揉喉结,压着声音平静地反问:“不是吗?”
薛家然忽然笑了,垂着眼帘“呵”了声,舌尖抵着口腔内壁的软肉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想,下一秒他便变了脸色,反手将肩上的书包重重砸到陈善川脚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问:“那你跟我表什么白?”
生气了?
陈善川觉得这人挺莫名其妙,说缓缓的是他,说反感的是他,这会儿发少爷脾气的也是他,敢情好坏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呗。
陈善川忍着脾气道:“你怎么了?”
薛家然冷笑,不答反问:“我怎么了?你觉得我怎么了?”
本来今天陈善川就不畅快,表白失败、被人嘲讽、打了一架没赢不说还要被记处分,憋了一肚子火,结果晚上临睡了还来个火上浇油的。
怒气上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对方是谁了,陈善川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拧着眉头语气克制又生硬:“薛家然你他妈现在在跟我发哪门子脾气?是,我表白是我的错,我就他妈的不该对你说那四个字!就不该让你搬进来!就不该收你那几盒药!但是我刚刚说错了吗?我俩不是室友是什么?你指望我对他们说什么?还是你觉得你这个大学霸能说出其他的高级词汇来形容?”
薛家然满腹委屈被堵了回去,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陈善川接着说:“你说你缓缓,好,我就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是我给你台阶下了,我说过你随时可以离开,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声很重,似乎气到了极点。
耳畔又响起了江野离开前给他播放的那段录音。
——你不承认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觉得恶心?
——我和何西这种,你是不是挺反感?
——反感!特别反感!
褐眸蒙上层浅浅的水雾,陈善川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说:“我没指望你回应我,但是这东西真不能这么玩儿,你要觉得恶心你早点说出来,你不愿意走我走也行,反正我住哪儿不是住,大不了滚回去伺候二胎。”
两人站的近,薛家然虽然和他差不多高,却因为陈善川低着头所以带了些俯视,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陈善川的眼尾洇染了一抹红,密长的睫毛眨动间沾了滴透明的水珠。陈善川咬着唇不再说话了,吸着鼻子默默等他回答。
像只小狗一样,又可怜又——
薛家然找不到词语可以形容了,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是个完全的理科生。
他想起第一次见陈善川时的情景。那天很冷,薛家然跟着岳安山走到巷口,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蹲在台阶上说话,烟雾缭绕间,他注意到一位染着栗色长发的少年坐在角落低垂着眸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阴郁气质。
少年大抵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抬起了头,眉眼精致却清冷,像私人收藏馆里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BJD娃娃,制作时花了许多心血,提到它主人的脸上便会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少年冷白肤色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薛家然还是从他眼底读懂了轻蔑。
薛家然想,这还是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娃娃。
记忆与现实重叠,两个身影逐渐交织在一起,然而那个精致的、坏脾气的、漂亮的娃娃此刻却带了些许不安,没了往日的娇纵。
都是因为他。
那股没由来的烦躁与怒气霎时消去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歉意,薛家然看着眼前的人,尝试着动动了唇。
“我……”
陈善川的睫毛颤了下,似乎有些紧张,紧张中带着几分期待。
薛家然心里其实也忐忑,可他必须得把这件事说清楚。
他想了想,问:“你觉得我昨晚为什么揍那人,为什么生气?”
陈善川不敢回答,睫毛颤的更厉害了。
漫长的沉默填满了两人呼吸间的空隙。
良久,薛家然才重新鼓起勇气开口:“陈善川——”
陈善川死咬着下唇,浑身肌肉抖得不像话。
薛家然说:“我昨晚上一晚没睡,脑子里只想着你那句话,你说你喜欢我,你说那不是谣言。”他顿了顿,“晚上我去肯德基找你了,他们说你今晚请假了,我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嫌烦,我踢着石子想了一路,我想也许郑林渊说的没错。”
屋里静的可怕,薛家然低哑的声音混着剧烈的心跳声一齐传进陈善川的耳中。
“我好像——”
“真的喜欢上你了。”
钟表的指针转向整点发出清脆的提示音,紧绷的神经像突然断裂的丝线,陈善川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捂住脸整个人颤抖得宛如秋风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