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林卫杰反应过来时,隋遇已跑出教室。
该死,这么严重的事,他怎么不跟我说?我记得他说过,家里只有他和妈妈。
教室外的走廊,朱安小小的身子在光影中一明一暗,隋遇顾不得许多,朝他跑去。
“怎么不和我说?”隋遇抓住他两条胳膊,“该告诉我啊。”
朱安轻轻颤抖,这颤抖从隋遇的掌心传来,他松开他的胳膊,手搭在他的双肩,又从肩头摸到他的脖子,颤抖地更加明显,隋遇的掌心触碰到他的脸颊,还要往上,却被他挣脱。
朱安逃也似地走开,把隋遇一个人留在原地。
等隋遇回教室,朱安已经摊开练习册。练习册摊开的那一页,过了许久都没再翻往下一页。
“加油!朱安加油!”
“班长,打扰一下。”同班的小秦叫住隋遇。
他们已经到达体测学校,根据顺序,将在半小时后进入体育馆。
体育馆前有片不小的空地,他们班就在这里进行热身。
隋遇不仅一路粘着朱安,他热身,他就在旁边加油助威。
小秦奉林老师的命来叫他:“班长,林老师让你过去。”
“什么事啊?”什么事影响我给朱安加油。
“你过去就知道了。”我怎么敢问林老师什么事!班长你清醒一点!
“朱安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朱安脸色铁青:“赶紧走。”
“好嘞~”
小秦有话不敢说,班长,你真是很不要脸。
朱安紧绷的身体同神经始终放不开,额角突突跳个不停。昨晚的一幕幕仿佛一次又一次在眼前上演,他看着那条立定跳远的线,脚却打颤,腿一软,如何都使不出力气。
只好放弃,懊恼地走到一边,靠着棵半枯的树,眼神无法聚焦,看一切都在雾蒙蒙中。
“发什么呆?”隋遇格外温柔。
朱安转头看他,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
又听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
昨夜那红黄漫天又出现在眼前,鼻内是焦灼的气味,身体也随着燃烧发热,恐惧将一切的感官都封锁,这一切是梦该多好。
朱安眼前模糊了,身子发重,耳边只有远远的声音:“朱安你怎么了?朱安坚持住!”
只听得隋遇这两声,之后的,他再也不清楚,终于沉入黑暗。
身子在暗的世界漂浮,再漂浮。
唇上鼻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他两把秀眉搅成一块。
那暗的世界仿佛透出一丝光,他的身子也循着光慢慢来到光的世界。
“你醒了?吓死我了。”
朱安仰视着抱着心口的隋遇。我这是怎么了?朱安嗓子有些沙哑,这句话像堵在嗓子眼里出不了口。
隋遇善解人意替他说明:“你刚晕过去。醒了就好,”
怕他着急,又忙说:“不耽误体测,你放心。”
“嗯,”朱安轻点头。等等,我怎么在…这是…
“喂~我说你,”隋遇低头俯身,“别捏我大腿。”
朱安慌地放手,辩解道:“我只是…”
“班长,林老师问朱安醒了吗?”小秦自答,“看来是醒来了。”
催道:“赶紧去考试。”
“不急,”隋遇将躺在他大腿上的朱安扶起,“我带你先热身。”
“朱安!加油!”
“这位同学,请你保持安静。”中年老师很是无奈,现在的孩子可真有活力,“考完的先去那边等着。”
“好、好的。”隋遇也知在这考场,千万不能顶撞老师。
悄悄冲朱安喊:“我去那边等你。”用指点点不远处的出口。
朱安点头,又将视线收回眼前的线,双臂连续摆动,腰部蓄力,双腿同时发力,起跳,落地。
完成体测,一颗心也落地,朱安的步伐轻快不少。
过不久,体测的成绩出来,三十分的满分,朱安拿了二十六,他很满足。
着火的阴影在他心中并没消散,从那天起,他睡觉前都会不止一次去厨房检查,对天然气的味道和灶台总是很敏感。
“各位同学,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爱心月。”林卫杰双手撑着讲台,俯瞰众生一般,“请大家踊跃捐款,捐款额度不能低于五元哦。”
这提醒一点听不出温馨,只有股敛财的意味。
每年十二月,是国光中学的爱心月。
在这个月中,学校会发起献爱心活动,将所献的爱心汇总,汇到哪里,学生通常不太清楚。家长对学校活动一般来说很支持,献爱心总是好的嘛,教小孩子学会分享,也知道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幸福。
林卫杰高高举起个牛奶箱:“这是我准备的纸箱,大家有要献的爱心尽管来。”
随即抱着纸箱走下讲台,一列一列巡过去。
“你说林卫杰像不像乞讨的?”隋遇摸到朱安身边。
林卫杰走到一个座位前停上一会儿,等那同学往他的牛奶箱子里胡乱塞了钱,他才走到下个座位去。
刚塞了钱的小秦抱怨:“这哪里是自愿!”
林卫杰耳朵很尖,转过半身:“慎言!”
小秦还要说的话都塞在嘴里,鼓鼓囊囊没再吐出点别的。
“隋遇,你捐多少?”朱安心疼自己刷碗赚来的银子,只想捐个最低额度。
隋遇摸了摸兜:“当然是五块。”
“班长怎么才捐五块。”林卫杰已经走到他面前,故意大声,“班长要起好带头作用。”
“我穷。”隋遇四两拨千斤,大家都笑了,小秦笑得最开心。
林卫杰哼一声,抱着箱子去下个座位。
隋遇以班长身份发话,后面的人,有样学样,林卫杰一路收过去,竟人人都给五块。
他可是带着指标来的,完不成,难道叫我自己补上?林卫杰心里算盘打得哗哗响,看着一堆五块,欲哭无泪,还差一百,这非得动用我压岁钱不可了。我跟你没完!
刚刚发誓,偏偏放学后,狭路相逢在山道旁的歪脖子树前。
这棵歪脖子树歪得好,不往道路中歪,只往道路旁歪。歪着的部分绑着红绸,有时这树下还插着三支香。
今天这树下多了只小狗,白色的毛脏兮兮,一对圆眼睛滴溜溜,口水滴滴答答往地上掉,馋着隋遇手里的烤肠。
“想吃?”隋遇将烤肠往它嘴前送,又忽地拿远,“不给,我穷,我先吃。”
林卫杰心中暗暗鄙视,移开眼神不去看他们,昂着脖子就要走。
“林副班长~”隋遇这没眼色的称呼,让他恼怒。又是一声:“林”
“别喊了!”
☆、第十四章
隋遇劝慰朱安:“别担心,林卫杰不敢怎样。”
那边林卫杰不过是青着脸,靠着另一边山道而去。
“你惹他干什么?”朱安抢过他手中的烤肠扔给小狗,“还有半年,大家就要分开了。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胡说!大家都在本地,怎么可能没机会见面。”隋遇也蹲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小狗啃肠,“再说,你不要这么悲观嘛,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半年呀~半年可以做好多事情。”
朱安转头认真地看着他:“比如?”
“比如,”隋遇嘿嘿笑两声,“比如,”指着小狗,“我们还可以一起喂小傻子。”
汪!啃肠的狗对这个名字相当不满意,谁是小傻子,你才是小傻子!可惜人不通狗语,听在两人耳里只有一片汪汪汪。
朱安噗嗤笑出声:“看来它很不满意这个名字。”
隋遇伸手揪住它的耳朵:“你还不满意?那你想叫什么?”
朱安思考片刻:“它一身白毛,就姓白吧。”
“有了!”隋遇揪着它耳朵的手还没松开,惹得小狗龇牙咧嘴,瞅它这样,隋遇心中有了答案,“就叫你白展堂。”
“白展堂…”朱安看他凌空挥舞爪子的模样,是有几分葵花点穴手的意味,只是,目光下移,诶,它是个母狗呢,要不要告诉隋遇呢?
看他和白展堂你来我往玩得开心,朱安心想,还是算了吧。
从此后,俩人的零花钱有一部分就进了白展堂的肚子。
天渐冷,在外流浪的白展堂急需一个温暖的地方入眠。
“师傅呀~”隋遇腆着脸,堆着笑得不能再灿烂的笑容,在大痣面前晃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