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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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衔雪折花

昭西多山,草木尤其茂盛,入夏就封林,野路很不好走。

岑予月骑马刚翻过抚顶山就听到林中一阵刀剑交接声,他本不想管闲事,但这伙人好死不死正好挡在必经之路上,他急着赶路,反手从背上的两把剑里抽出一把。

风折枯木,一道冰冷剑光划破人群,留下了一片死寂,只听到四周落叶结冰的细碎声响。

有人抖得不成样子,嘶哑着嗓子喊:“霜……是赵霜寒!”

“快撤!”

居然被一把剑就吓破了胆。

这伙人纷纷作鸟兽散后,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他衣襟上都是血,袍袖划了几道口子,弯腰捡起地上一柄破破烂烂的折扇。

岑予月看也没看他,俯身把剑拔出,收回剑鞘,拍马离开前却突然听他叫住自己,“岑予月!”

“你……”

宋臻擦了擦脸,露出一个苦笑:“我是宋臻,之前在洗剑崖我们还打过一场的。”

岑予月一时也没想到他就是之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庄主,听他提后才想起来。

“发生什么了?”

宋臻低头动作利索地包扎伤口,有些自惭形秽不敢看他,稳了稳气息才回道:“不过是怀璧其罪,说来话长。”

岑予月似乎没什么兴趣,闻言点点头就没再问。

宋臻却对他背上的剑十分忌惮,“这把剑怎么在你这里?你杀了赵霜寒?”

江湖中人刀剑不离身,除非身死退隐,否则不会随意将武器交付他人。没想到岑予月已经到了这般境界,那可是赵霜寒,凭一剑撼动整个武林根基,现世不过短短五年,如今还叫人闻风丧胆。

千里见君寒衣过,四海无人拭霜风。

“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岑予月淡淡道。

宋臻闻言心中惊惧不减,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见岑予月对他伸出手,“捎你一程?”

岑予月问完也不等他反应,单手将他提上马背。

宋臻茫然了片刻,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心跳慢慢平稳,才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追来,大概隔了半里地,而来者却很奇怪,不近不远的,似乎只是跟着他们,一直都没有追上来。

宋臻刚经历一次追杀,险些丧命,心里本来很乱,却又被马背颠出些心猿意马的绮思。

这本就是宋臻憧憬已久的情形,他咽了口唾沫,感觉还有些不真实。岑予月和他只隔着两柄剑,甚至有发丝随风扫到他脸上,落难之际得美人出手相救,仗剑策马,亡命天涯,眼下就像江湖画本里才有的刺激桥段,惊险而旖旎,连天边残阳都因他背影入了画。

天黑之前到了石垭县,里面有驿站医馆,宋臻却不肯去,岑予月也不勉强,掉头回去找了家客栈。

客栈不大,位置还有些偏僻,适合躲人眼线,岑予月下了马,宋臻骤然和他拉开距离,心里再次不安稳起来,怕被丢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根本无暇分心,也没发现岑予月走路的姿势有些轻微的不自然。

他看着岑予月拴马,踏到实地的感觉让头脑也清醒了一点,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来昭西?”

宋臻憋了一路,刚见面就想说了,索性都问出来,“你也是来找流金石的吗?”

岑予月莫名其妙:“什么?”

“你不是去洗剑崖的?”

“不是。”岑予月话音未落,突然往旁边一斜,宋臻连忙扶了他一把,手还没松开,背上又起了层冷汗。

那种被杀手盯上的感觉又来了,刚才的仇家果然还没走,宋臻深吸了口气,下意识握着岑予月手臂,转头却见后面来的是一队兵马。

玄甲赤羽,右肩朱雀纹。

岑予月却视若无睹,接着问他:“洗剑崖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臻放下心来,想着岑予月在身边,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找他麻烦,跟着他朝客栈走去,“莫剑仙封炉退隐了。”

“外面说他再不问世,我也不知真假,现在洗剑崖的晷影阵已开,谁也进不了。”

客栈的门槛不高,岑予月却扶着门半晌都没迈腿,宋臻终于察觉出了点不对劲,还没等他动作,身后一人突然过来,一把将岑予月横抱起来,也没看他,直接进了客栈。

宋臻一时大惊失色,愣在门边迟疑开口:“你是……严域守?”

严戈面无表情,眼神比脸还要冷。

宋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了这尊大佛,见他把岑予月抱到凳子上,转身去找掌柜点菜了,也没和他们一桌,宋臻才挠挠头坐下,又听岑予月问:“莫望尘为什么会隐退?”

宋臻看着一大桌子菜,又仔细瞧了瞧岑予月,这才发现他眼角那颗红痣不见了,心中了然,却还回不过神来,扯着嘴角迷迷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

岑予月拿起筷子,想了想重新问:“什么是晷影阵?”

这个宋臻倒是知道些,“晷影阵又叫天门阵,以万仞群山为圜,蜿蜒无边,无门可入,以前有莫前辈应许才能入内,现在他不见人,自然就触发了。”

他说着说着又愁起来,年纪轻轻眉头已经皱出纵深的纹路,“就是因为莫前辈再也不铸剑了,所以他最后造的这把剑,被人传得越来越神秘,还说他把铸剑用的那块流金石也封进了此剑中。”

传言莫望尘剑炉神兵皆是因那颗流金石点化,才有了非凡灵气,上能补天化障,下解百毒延寿,简直不似凡物。

“现在大家都撕破脸来抢,全都以为是剑仙压箱底的宝贝,其实那把剑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岑予月想起他说的怀璧其罪,挑眉道:“所以他最后铸的剑被你得了?”

宋臻点了点头,又苦笑着朝他摇头:“不过在三天前就被人趁乱抢去,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功夫还差点火候,实在扛不住他们人多。”

宋臻说罢想了想,突然开始收拾东西。

岑予月放下筷子奇怪道:“你干什么?”

“我……我还是不能留在这。”

这里太显眼了,就算岑予月肯帮他,但这份人情欠太大了,说不定还会给对方惹麻烦上身。

岑予月没拦他,只问:“你们庄里人呢?”

宋臻叹气:“我把剑丢了,但别人不知道,还会有人来抢,让他们跟着就是害了他们。”

“那你要怎么办?”

他俩也不过是当初过了几招,根本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宋臻真心感激道:“岑予月,今日多谢你,往后有能用我的地方万死不辞,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去汴京找我堂哥避一避,过段时间再回去就行。”

他堂哥是工部尚书宋鹤行,只要进了汴京,这些人总不敢在天子眼皮下动刀动枪。

岑予月本想留着他多问出些莫望尘的事情,但他若是要走也不强求,闻言笑道:“你能活着走到汴京?”

宋臻:“……”

岑予月咳了一声。

严戈:“送他去汴京。”

宋臻还没反应过来:“哎……岑予月……”

身后立即来了一队兵把宋臻连人带凳子抬了下去。

没人影响了,岑予月重新拿起筷子,一脸专注地开始风卷残云,等他吃饱喝足,转头发现严戈的护卫居然全陪着宋臻走了,就剩他孤零零的坐在角落,桌上一碗清水对着孤灯,着实可怜。

多半又是晏重寒教他的苦肉计,岑予月忍下气,隔着几张桌子大声问:“你没钱吃饭?”

严戈抿了抿唇不说话。

时候不算早,客栈里没几个人了,岑予月还是怕他丢人,起身慢腾腾走到严戈面前,“你又跟来闹什么脾气?”

岑予月继续凶巴巴:“我一个人出门不行,我交朋友也不行?”

严戈低下头。

岑予月忍无可忍:“说话!”

严域守脸还冷着,嘴巴倒是反应快:“我错了。”

岑予月耳朵都听起茧了,每次骂他就认错,也不反抗,吵架都没意思。

“你没错,你不发疯就行了。”

“我不是发……”严戈正要争辩,见岑予月瞪他,又把话咽下去,清了清嗓子重新道:“我信期到了。”

行,又用这个借口,又要岑予月对他负责,简直厚颜无耻得登峰造极,岑予月懒得理他,“赶路累了,我要睡觉。”

严戈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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