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寒从地上爬起来又倒下去,再爬,再倒,眼前出现了幻觉一样地气若游丝问:“卷轴呢??我的卷轴有事儿吗?”
庄清流捞起她低头:“……”
梅笑寒大声吼着问:“哪里需要记?!”
“……”庄清流叹了口气,手心一抹合上她的眼睛,“文学创作固然重要,赚钱繁荣城池也重要,但是记得保护脑子更重要啊。”
“我不是为了写小说!”梅笑寒猛地大吼一声后,忽然泪流满面地大声哭了起来,“我是梅洲的编纂,花阑和花昼对我有恩,我还要做事编史报答他们,我要记的!我的卷轴……我的卷轴在哪里??!!花阑呢,花阑她在干什么?!她使了什么招式??她杀了多少只厉煞了?!六百多岁的厉煞!”
“……”梅笑寒这么一个平时各方面都十分洒脱装神的姑娘,不知道对记录梅花阑到底有什么执念,一涉及到她,死了都要爬起来记。
庄清流很快二话不说,找了找后,将她甩给了身后的祝蘅。
然而祝蘅将人接进怀里后,又很快低头用袖子擦了一下她脸上的血污,然后将人快速交给身边正在往后奔跑的修士,拖着带走了。她自己这时飞身过来,徒脚踢飞庄清流背后的一只厉煞,跟她背肩相抵地快速问:“这中间还要穿过一大片会导致眩晕的沙漠,你让他们往哪儿跑?”
庄清流没答话,骤然用浮灯剑尖将她挑飞了:“你现在这样儿还不跟着跑,罗里吧嗦什么!”
从年少时开始,从来在庄清流遭遇什么危险的时候,祝蘅永远是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庄清流在以往的岁月中,也从未拒绝她地孤身奋战过,所以这次猝不及防地被甩出后,祝公主气得差点儿在空中当场变鸟!
她刚刚被飞走,另一道人影很快横剑挡在了庄清流身前,庄清流如法炮制地用剑尖去扫他:“你又干什么,快走!!”
然而段缤有了堤防,提前绕开了,边挡厉煞边倒退道:“你就算打我,我也不会离开的。”
“这样啊。”庄清流在背身旋出一剑后,忽然双手倒着往后,一剑扫了出去:“那就打你!”
段缤愕然地一愣,被扫到了葱墙之后。
梅花昼梅思霁和几个仙门奋战的弟子先后被如此甩走,终于轮到满身血污,头发糟乱蓬开不止,其实已经连手指都已经抬不起来的裴熠的时候,他坚毅地弯腰郑重道:“庄少主,我哪怕死,也不会比你先走一步的!”
“是吗?”庄清流毫不犹豫地将他照样丢走了,认真回道,“可是哪怕这样,我也不会夸你敢勇于直面死亡的。”
裴熠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铺天盖地的煞潮之中,终于只剩一刀一剑,两道光影在并肩奋战。黑压压的厉煞如同大江大河倾闸而来,根本挡不住。
庄清流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冲旁边忽然伸臂一揽,重重在她眉侧亲了一下的梅花阑说道:“没关系,如果打不赢,我就带你跑。”
无数的厉煞如同河水奔涌一般从身旁两侧倾泻过去,梅花阑听到她的话,忽地深深弯了一下眼尾,侧身就要背抵庄清流,将刀光劈出。
庄清流眼底却真正浮出了一线笑意,倒提着浮灯紧紧从身后箍住了她。两个人飞身而起间,大片运转的灵光从庄清流身上流散一般地溢了出来。
无边的大风刮了起来,天空蓦地一声惊雷,电闪雷鸣咆哮间,一裂数里的紫色电焰撕裂天幕,轰轰隆隆地成片劈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厉煞在咆哮嘶吼间被劈成飞灰,爆炸般地四散!
所有回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庄清流身形却分毫未停地在厉煞追杀人流的边际一线间来回游梭,不停地引诱水桶粗的闪电不断劈下。
她二十年前临死前就能搞出这一出,现在更好像雷电根本就是她养的,说召来就召开,说借用就借用,说能怼回去就能怼回去。
一片厉焰与滚滚黑烟飞散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眩晕地呕吐不止,无数人开始四肢发软地伏地,鼻血吧嗒吧嗒地顺着鼻孔长长流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和满地的骷髅头一看,所有人都明白了,秋宗主望着前面可望而不可即的绿洲,绝望地泪流满面。
就到这里了……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裴熠握着剑的手无声轻轻松开,倒转过来地仰面躺在柔软的沙子上,静静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一个青衣的修士远远望着那片绿洲的方向,神色复杂地举起剑,挪到脖颈上闭上了眼睛。正欲一剑划开喉咙,忽听面前一声轻轻的“嗖”!他整个人居然忽地腾空而起了!
那青衣修士蓦地睁开双眼——不是幻觉,他是腾空而起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腰,正飞快地倒扯着他往绿洲方向而去!
梅思霁也被这副场景震住了,声音嘶哑地撑着剑冲旁边的梅花昼道:“宗主……这是什么?这是来救我们的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支顶端还绽着三片嫩叶的紫荆藤蔓柔软探过来,也同样将她缠腰举了起来,飞速地收缩带向绿洲的方向。
梅花昼的呼吸已经停了,所有人纷纷跪在了原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春暖花开般绽放的一幕。
空气中泛起了细微的涟漪波动,无数长着各种叶子和开着各色花朵的藤蔓铺天盖地地探了出来,带着植物也独有的灵性,一一避过他们身上的伤口,温柔地将所有人都以包裹容纳的姿态拉回了绿洲。
轰隆隆,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牛毛般密集地落了下来,落在头顶,落在手心,落在眼皮上。
沙沙的声音打在树梢枝头,好像耳边能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
祝蘅高高从半空落下后,面无表情地静静垂眼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
多年前因家乡被毁而躲到了这里的那些故梦潮的族人,救了这些人。
庄清流和梅花阑犹如从雨幕中并肩穿出,所有人毫不意外地登上青石板的长阶,被带入了祭坛的回廊里。直到这时,乱七八糟被浇了一通雨的梅思萼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惊喜得快疯了,手舞足蹈道:“天呐,终于结束了,激动的想出去淋雨!”
她身边很多应激性发抖的人却匆忙地转头看着这个祭坛的一切,下意识反应地似乎想要到处走走看看。
庄清流第一个踏入闪着幽幽绿光的祭坛大殿,目光朝后扫过那些人一眼,沉声道:“别乱动,我会把你们扔进棺材里。”
好奇和探索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她一句话落,所有人都蓦地集中团在了一起,从她面前有序地进入大殿之内,甚至还会互相监看,以免爱作死的人出现。
庄清流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露出的手背上血痕纵横交错,她定定站在祭坛门口,等到所有的人都进去后,才忽地低头喘了一声,弯腰撑住了浮灯的剑柄。
一双微凉的手瞬间从旁边伸入,抄过腋下将她稳稳托住。
庄清流心忽地就放松了下来,在这一刻终于一咕噜地前扑倒进了梅花阑怀里,抱怨地小声冲她咕哝了一句:“累死我了。”
回想起她一路上的面不改色,祝蘅在旁边脸色翻扭地拧巴了一下。
然而庄清流一点都没接收到,她在扑到梅花阑肩上的一瞬间,就气息低浅地闭眼昏了过去。身后的祭坛大殿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转了过来。
梅花阑谁都没有看,疼惜地敛睫轻轻一吻后,轻柔地低头抱起庄清流,转身径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过节快乐,晚安(。
第148章
夜影重重,庄清流在睡梦中忽然伸手一攥:“……梅畔!”
刚从床前离开的梅花阑立刻返身,转回来将手放进她手心,低头俯身轻声答:“嗯,我在这里。”
庄清流却并没有睡醒,长长的睫毛仍旧盖在眼睑上,攥到人后开始不再颤动,而是喃喃道:“你别哭,也别去湖里,怪冷的,我不走了。”
梅花阑忽然在床边微微定了片刻,目光落在庄清流脸上,低声答:“好,我知道了。”
旋即将手指搭到她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睡一会儿。”
“……喔。”庄清流似乎是放心了,紧紧攥着的手逐渐缓慢地松了下来,又沉沉坠入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