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傅清南,傅清南,你总算来了!’
鬼童扭曲刺耳的狂笑声从符阵中央响起,凄厉尖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满腔怨念恨意,阴冷诡谲到令人毛骨悚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变态又疯狂:‘你果然还活着,嘻嘻,咯咯咯,你果然从大天坑里逃了出去,嘿嘿,哈哈哈。’
‘都是祭品,我们都是祭品,一个也跑不掉。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间鬼童撕心裂肺咳嗽起来,痛苦嘶哑的笑声响起,巫嵘看到无穷尽的黑雾从大天坑裂缝中涌现,疯狂冲向符阵中央。脉搏般的震动感从符绳上传来,整个符阵泛着刺眼的金红光芒,它生气了。四方崖壁崩裂速度越来越快,四圣兽图腾渐渐清晰。
但饶是符阵力量翻倍增强,却也没能完全消灭黑雾!红光与黑雾将鬼童作为了战场,野兽般凄厉痛苦的嘶吼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诡异笑声。骤然间,那笑声与嘶吼声停了,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刚才的混乱更可怕,让人心中发慌。
巫嵘握紧权杖,眸色冷凝,飞速权衡利弊。傅清与南同时到场引起了鬼童和大天坑裂缝的异变,原本没有完全启动的符阵眼下即将抽取整个洪崖安全区与渝州鬼域的生机,完全启动。
就算现在立刻离开全速逃离,能否在符阵彻底开启前带着母亲他们离开渝州鬼域还是未知数。为今之计应当快刀斩乱麻,趁鬼童还未完全异变先杀了他,让符阵失去对象不再继续开启,这才是胜算最高的办法。
问题是——
巫嵘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傅清,心下一沉。对昔日战友,还是个孩子的库库卡,越来越多想起傅清南记忆的傅清会不会下手?虽然眼前鬼童不过只是怨念化形,从尸洞下记忆碎片看,傅清南该是设法让英雄们能在大天坑里保有一分理智,以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傅清南本心肯定是要救战友。
眼下战况紧急,容不得多想。巫嵘当机立断正要用灵魂契约命令大鬼,但这时他看到站在自己前方的傅清手持桃木剑,冷静向鬼童方向走去。巫嵘神经一紧,扯住他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超度他。”
傅清侧过脸来,巫嵘发现他眼中竟只有平静漠然,清澈见底,和杀其他鬼怪没什么两样,没有半点动容:“它是引起符阵变化的核心,超度他,符阵才能停止。”
说完后,傅清轻轻将衣袖从巫嵘手中抽出,继续向上走去。但下一瞬,他停住步伐。因为血衣大鬼挡在了傅清的面前,他手里也拿着剑。惨白脊骨剑看着就比傅清手中的桃木剑要诡异惊悚许多,但实际上却是,傅清持剑站在这里,是要超度,灭了鬼童的灵魂。
而大鬼是为了保护。
一瞬间巫嵘生出种荒谬错乱感,仿佛眼前这一人一鬼的身份调换,但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被封印五感的大鬼是傅清南的残魂,保留有他的七情六欲。而傅清则是缺失记忆,也缺失情感的转世者。自始至终除了对巫嵘外,他对一切鬼怪一视同仁,要将它们全都消灭干净。
对不过是怨念的鬼童,他更不会留手。
“让开。”
傅清淡淡道,但南没有动。两人相对而立,相似的容貌让他们仿若镜面,却又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南的手上仍拿着那张贺卡,巫嵘还看到了曾夹在贺卡中的白色干花。浅白色的光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层光芒很淡,薄薄笼罩在他的发丝脸庞,若非身后就是浓黑如渊的怨气衬托,很容易就被忽略。
南正在解封,巫嵘注意到他微微睁开的双眼,心底讶异。这次解封和前两次不同,并没有浩大声势,南身上也没有发生剧变。这是种温柔的,不起眼的力量。就像夹在贺卡中的那朵白色小花,普通的外表下孕育着韧性非凡的温柔力量。
傅清剑上燃起了正阳火,似是顾虑到南和巫嵘间的魂契,他并未直接动手,而是纵身而起要从他头顶跃过。但迎面袭来阻拦的脊骨剑让傅清脸色冷了下来。一人一鬼激战到一起,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这是巫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天师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巫嵘面无表情沿符绳从两人的战场下走过,到了浓黑怨念凝聚的边缘。这里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挡巫嵘的去路。巫嵘叩了叩眼前漆黑屏障,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似乎能破坏一切的权杖能否把这层怨念薄膜击破?想到这巫嵘举起权杖,然后他听到一细微兴奋的声音。
‘精彩!’
叫嚣声从权杖中响起,银色权杖微颤,似乎是在激动,杖头扭向天空一人一鬼战斗的方向。
‘打起来,打起来,用力!’
第209章
“道格。”
巫嵘漠然道,然后就觉手中权杖一僵,那些细微话语声尽数消失了。没过多久,一道越来越响亮的啜泣声从权杖里响起,权杖的话语里满怀喜极而泣般的激动与幸福。
‘道格,哦,您竟然记得我的名字。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我不过只是柄权杖而已,还能再奢求什么呢?就算您只在用到我的时候才想起我,这对我来说也是莫大的,难以想象的殊荣了,呜呜!’
权杖感情实在太充沛,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一时半会巫嵘竟分不出它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阴阳怪气,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个不可信的工具杖罢了。
“我要你划开怨气屏障。”
巫嵘命令道,也是一种试探:“让我进去。”
‘乐意为您效劳,不过就算受到惩罚,忠诚的道格还是要说,您现在趁机把那个奇奇怪怪的天师弄死是最佳选择,哦,赞美您,希望天师有事。’
絮絮叨叨的权杖在怨气屏障上一划,原本坚硬不可摧的屏障就像黄油碰到热刀,轻而易举划开了一道缺口。奇异的是怨气并未从缺口处向外泄露,犹如摩西分海般,从这里到鬼童处的怨气分开一条足能让巫嵘进入的道路。而这时符阵的反应越来越大,整个符阵都在震颤不停,符火如凤凰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将整个峡谷都化作了一片火海。
形势危急如此,傅清和南终于不打了。他们一前一后落到巫嵘身旁,傅清一落地目光就钉死在巫嵘手中的权杖上:“邪物。”
‘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的眼睛,臭傻逼。’
权杖毫不示弱,扯嗓子嚷嚷。
巫嵘:‘他能听到你说话?’
权杖嚣张气焰立刻熄灭,温顺乖巧如牧羊犬:‘当然不能,只有最邪恶,最恐怖的存在才配听到我说话,我是说,只有您这种大鬼物才配。’
巫嵘面无表情:‘那你还哔哔。’
权杖:qaq
“他已经完全失控。”
符阵中又是一声刺耳尖啸,傅清目光从权杖上移开,严肃道:“时间不多了。”
是不多了,巫嵘望向南,发现他眼睛已然半开,睫羽低垂,掩住乌黑瞳仁。巫嵘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仍被他攥在手里的贺卡。手工贺卡有大一半化作光点,融入到南身周解封的淡淡白光中,只还剩下一小角,和那朵纯白的小干花。
这次南没有再僵持,他迈步走进了怨念中。巫嵘第二,傅清断后。怨念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甫一进入巫嵘就发觉他和傅清与南失散了。明明走在同一根符绳上,前后距离很近,但他们的消失在进来的一瞬间。巫嵘低头,发现脚下踩的符绳竟不知何时变成了染满血迹的石板地面。
嘶嘶——
庞大爬行动物与地面的摩擦声传来,巫嵘回头,发现是浑身漆黑腐烂,粗如千年古树的蟒灵。它直冲冲向着巫嵘爬来,不闪不避要从他身上碾压过去。正常人这时都会下意识躲闪,但巫嵘没有动。蟒灵穿过他的身体,急匆匆向着前方爬去。
是幻觉。
不用看都知道,蟒灵赶赴的方向定是库库卡被恶犬反复吞噬的场景。巫嵘看向自己的手,银白权杖仍在手中,镶嵌在杖身上的翡翠宝石闪闪发光。他若有所思拿起权杖,试探般故技重施冲面前幻境一划。无形的水波纹荡漾开来,幻境竟真在他面前缓缓消失,回到狂风怒吼,黑雾弥漫符火燃烧的现实。
他仍站在符绳上,两侧是万丈深渊,只要刚才巫嵘稍一躲避恐怕就会坠落下去。但明明回到了现实,傅清与南却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