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GL)+番外(5)

她说着担心,神色也紧张起来。裴霁又像患了失语症,她连忙在记忆中寻找可模仿对象,精准地挑选出那天医院里的那个中年人。

他在将事情经过告诉裴艺的家人时,也很不忍,但他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裴霁回忆他是怎么说的。

他没有立即说出结果,而是先讲述发生了什么,富豪家潜入了匪徒,孩子被绑架,保姆拉响了警报,警方人手不足,裴艺恰好在于是帮忙,营救人质时发生了突发状况,裴艺保护人质,裴艺殉职。

很清晰。

裴霁甚至还总结了这样说的好处,讲述事情经过,可以起到一个缓冲的效果,便于家人接受事实。

宋迩就在她的面前,裴霁想,她只需要复述那个中年人的话就好了,她记性很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可她却开不了口。

“我真的很担心她,裴艺工作忙,但都会跟我交代一下去处,不方便说的时候,也会告诉我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可现在她没音讯已经三天了。我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就不敢再打了,怕她在做什么危险的任务,怕万一手机铃响,会影响她,给她带去危险。”

裴霁越听越觉得不安,难受,悲伤也漫上来。她马上把那个中年人的话都抛出脑外,他说得太长了,这么长的话说下来,是煎熬。裴霁想另外找个简短明白的说辞。

她想到那个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尽力了,但没有救回来,裴艺死了。

裴艺死了。

只要把这四个字说出来就好了,四个字,说得快一点,两秒钟就够了。

裴霁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宋迩看不见,不知道她的挣扎,她十分温柔地说:“我担心了好几天,还好你来了,你是不是有她的消息?她什么时候回家?”

裴霁眼底发烫,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她突然发现,因为她的疏忽,默认宋迩是有其他途径能得到裴艺的消息,默认宋迩会去参加裴艺的追悼会,以致现在,宋迩错过了裴艺的葬礼,连送裴艺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迩看不到裴霁的眼泪,她等了一会儿,声音无奈了起来,却没有不耐烦,还听得出淡淡的笑意:“大教授,大科学家,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裴霁开了口,她听到自己说,“裴艺有个任务,秘密的,要去很久,怕你没人照顾,拜托我来照看。”

第4章

人在不愿意面对某种困境时,会选择逃避。

裴霁选择了逃避,她用一个谎言,掩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可既然是谎言,迟早有戳破的一天,或许是将来,或许是现在。裴霁希望是将来,等她想到更好的安慰说词,有更适合的场合。

而不是像现在,在裴艺葬礼的当天下午,告诉一个期盼她回家的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刚刚还骄阳似火的天气,突然阴了下来,乌云翻涌,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雨点被刮到窗上,劈啪作响。

宋迩怔了一下,转向窗子的方向,侧耳听了听:“下大雨了。”

裴霁看了过去,窗子上一滴滴雨水像珠子一样,贴着玻璃滚落下去。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的,风雨说来就来。窗外阴沉沉的,雨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水汽四溅。

恶劣的天气一衬托,房子里的冷气,就有些低了。

“怎么这样啊,这么急,都没说一声。”宋迩低声地说,像是抱怨。

裴霁回过神,看向她,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宋迩相信了她的说辞,相信裴艺是接到了紧急的任务。

裴霁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

她其实很心虚,很怕宋迩发现破绽,又隐隐地愧疚,她是在欺负宋迩看不见。倘若宋迩的眼睛和平常人一样,看得到光,看得到裴霁脸上的神情,裴霁根本瞒不过去。

裴教授很少附和谁,这时她出于心虚,附和着说:“是,任务下达得过于紧急,太不近人情了。”

她本是觉得这样附和,同仇敌忾地抱怨一句,能让宋迩感到安慰,好受一些。

不想,她刚附和完,宋迩却又想通了:“那是因为裴艺厉害啊,能者多劳,紧急的事交给她,是对她的肯定,裴艺自己也高兴承担更多的。”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小小的骄傲,裴霁看了看她,沉默下来,心里的悲伤却越来越多,让她的心,变得很沉很沉。

谎言总是会戳穿的,以后,她要怎么告诉宋迩,人早就不在了。

裴霁习惯了在实验里用数据用实验去解决问题,她所思考的问题,大多是理性的,用各种实验方式去观察记录,用各种数学方法去推导分析,就能得出确凿无比,独一无二的答案。

可感情的问题,要怎么得出一个精准的答案?

失去某个人的痛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吗?

死去的人,会在过了很久之后被遗忘吗?

对某个人的喜欢,会因长久不见而淡化吗?

这些常人情感的问题,裴霁都不会答。

她刚刚还在庆幸宋迩相信了,她不必逼着自己把噩耗说出口。现在却后悔起来,她好像让事情更复杂了。

“裴霁。”宋迩突然叫了她一声。

裴霁看向她,习惯性地用眼神示意,过了两秒,又反应过来宋迩看不到,才出声问:“怎么了?”

宋迩张了下口,停顿了片刻,才说:“你坐得好远。”

这张沙发是四人座的,她们各自坐了一端,中间隔着两个人的空位。宋迩这样一说,裴霁才发现,隔得这么远,像是要划清界限,确实不太好。

她站起来,朝宋迩那边走去。宋迩仰头,听着她越来越近的动静。

明明她是看不见的,却让裴霁有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她莫名地紧张起来。

宋迩的身上有一种非常柔和的香,靠近了才能闻到。

裴霁在她身边坐下,端正而拘谨,像是要当着一整个会场的人,做一场重要的学术报告一样,认真严肃,又带着些慎重。

宋迩看不见,但她能听见,听见裴霁走过来的声音,轻且慢,听见她缓缓坐下,没有像一般人一样调整舒服的坐姿,而是在坐下的一瞬间,直接坐成了一座雕像。

宋迩弯了下唇角,又迅速放平,正想说什么,裴霁却先开了口:“我想,喝点东西,我去,厨房看看。”说完,又添了一句,“你要吗?”

宋迩摇了摇头:“谢谢,我不要,你去吧。”

厨房就在客厅左手边的位置,门是推拉的移门,做成了全透明玻璃的样式。裴霁推开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油烟的痕迹,可见使用次数也不多。

她打开冰箱,冰箱里齐整地码放了不少饮料、水果。水果应该是裴艺走的那天放的,在冰箱里保鲜,都还算新鲜。

裴霁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清爽舒适,裴霁感觉好了一些,大脑也清醒多了。

她拧上瓶盖,想要出去时,目光扫到了门口的垃圾桶。垃圾桶里有一个塑料打包盒,盖子半开半掩地开着。

裴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裴艺不在,宋迩的三餐是怎么解决的?

她弯下身,用指腹轻轻地拨了一下打包盒的盖子,盒子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是一份水煎包。这个大小的盒子,总共能装六个,里面还剩了四个。

裴霁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二点二十七分。垃圾桶里没有别的包装袋,外卖盒了,也就是说,宋迩一整天只吃了两个水煎包。

裴霁走到水槽边,按了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一遍。一边洗,一边思考,她该怎么照顾宋迩。

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一方面,这是裴艺的房子,裴艺过世后,这里就变成了遗产,属于了她的父母,宋迩住在这里,不合适。另一方面,她的眼睛,也不方便独居,需要有人照顾。

不能让宋迩再留在这里,是肯定的。问题只在于,宋迩离开了这儿,该去哪里?

裴霁答应过要照顾她,宋迩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像也很明白了。可是要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原本平静简单而规律的生活,是意味着某种改变与打破。

裴霁不喜欢改变,更不喜欢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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