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地往教室走,忽然被物理老师叫住了,男老师四十多岁,长得微胖,笑眯眯的,一副和气的老好人模样,朝他招招手,“心心,来。”
曲凡心脚步顿了一下,揣在兜里的手掌握成拳头,“……老师。”
叶凯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上次月考怎么搞的?怎么退步了那么多?”
曲凡心梗着脖子不吭声,额头的青筋鼓起,突突的,直跳。
叶老师还在训话,“你要不耻下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有不会的问题就要来问老师,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家庭中,老师都会给你帮助的。”
曲凡心猛然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瞳孔中的火焰似乎要灼烧出去,忽然听到几声急促的脚步,苏雪崇出现在走廊拐角,轻轻喘着气,叫了一声“叶老师。”
“哎,小雪来了啊,正好,你的成绩我也要给你分析一下,来,到我办公室谈。”
苏雪崇点头,跟在叶凯身后上了楼,路过曲凡心的时候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曲凡心在原地愣了许久,又转身跟了上去,不过没有进去,而是后背倚着办公室的门,透过垂坠的柳枝望着窗外的澄澈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里面传出细弱但清晰的声音,叶凯坐在办公位,一坨肉堆在转椅上轻轻晃动,依然保持着教书育人的良师语气,朝苏雪崇说,“小雪,你想通了?”
“嗯。”他垂下头,额发滑至眼前,堪堪遮住漠然的眉眼。
“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来,看看老师给你买的新衣服,喜不喜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没有拆开,隔着透明的包装,苏雪崇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套女人的蕾丝内衣。
他点点头,“嗯。”
“喜欢就好,换上,给老师看看。”
那个为人师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挂着和善亲切的笑意,如果他面前是一只宠物狗或是一个小婴儿,那么这幅画面都将成为和谐与爱的生动写照,但现在,他面前是他孤僻安静的学生,他手中是一件暴露羞耻的奶罩,那只不安分的手攀上苏雪崇的脖颈,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衫纽扣,露出白/皙平坦的胸膛。
叶凯的神色渐渐变得兴奋,眼睛盯着男孩光裸的上半身,裤子里的物件已经挺立,他极其喜爱这具年轻的肉/体,高中男孩的魅力是不可比拟的,他们或青涩、或炽热、或者活泼、或者冷漠,挺拔如竹的骨骼,匀称薄韧的肌肉,那都是年轻男孩独有的清新底色。
苏雪崇的腰被握了一下,他厌恶地皱起眉,不动声色退了半步,恰好下课铃声响起,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传来,有女老师拉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咦?锁了吗。”
苏雪崇利落地系起扣子:“不好意思,老师,今天没时间了。”
叶凯皱了皱眉,“好吧,那就周末,穿上这个来老师家里,记得洗洗干净,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
苏雪崇抿唇不语,他沉默地离开办公室,关门前那个人的笑容十足猥琐。
12.
出了门,苏雪崇在楼梯口看见曲凡心瞪得血红的双眼,“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都干了什么!”
“我要去画室了,别妨碍我。”
曲凡心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扭头道:“是因为钱吗!”
他刚刚听到的对话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但一来一回的交流足以让他判定,苏雪崇与老师有着难以言喻的关系,金钱交易?还是包养?那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以往老师给学生补课的戏码,他书包里那套内衣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因为钱吗?!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我知道学艺术很费钱,但是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你不能用这种方式!不能跟他……他是个禽兽!”
曲凡心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急火,声音越来越大,走廊里的同学渐渐被他吸引。
苏雪崇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些东西,用力甩开他的手臂,语气也加重了几分,“这是我的事。”
曲凡心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怒气盘旋心头,把他的手握的死紧,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骼,一字一顿地念:“苏、雪、崇。”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气温降到了冰点,曲凡心单方面的恼怒对上苏雪崇的淡漠,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都发泄不出来,憋的那股火越烧越旺,几乎没有了冷静。
他摸出苏雪崇的手机,看到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双手已经开始颤抖,手机里的短信,联系记录,都存在“叶”的痕迹,还有金额很大的转账记录,他晃着苏雪崇的肩膀,眼中充斥急切与担忧,劝道:“小雪!你听我的话,你现在把钱还回去!你不能和他……你不了解他,他不正常……他不是个好人……”
苏雪崇冷硬的神色却浮现些许柔和,瘦长的手指摸摸曲凡心的侧脸,轻唤了一声,“心心。”
“心心。”
曲凡心垂着头,紧紧攥着拳。
二人僵持不下,尤陆宇单手转着篮球,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两个室友剑拔弩张的,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苏雪崇不言语,曲凡心也不说话,他顺手拿过那个破旧的二手手机扫了一眼,污秽的话语,转账的记录……尤陆宇微微瞪大眼睛,一目十行地扫完那些信息。
曲凡心意识到自己失态,咬着牙跑出了教学楼,只对苏雪崇撂了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去的!”
尤陆宇冷着脸喝退看热闹的同学,拉住苏雪崇的手腕,“走。”
13.
安静无人的画室里,苏雪崇垮下肩膀,望着墙角一幅画作吐了口气,“你不要也和他一样。”
尤陆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幅画是火焰和星星,明明都是明亮温暖的元素,色彩的明度却很低,有些黯淡,似乎能透过它看到创作者的忧郁,他没有问包养的事,反而问了画:“画的是什么意思?”
“你看呢。”
“烧火。”
苏雪崇居然少见地微笑了一下,嘴角上翘,寡淡的面容瞬时添了几分姝丽,“没有那么深奥,追逐金钱而已。”
肆虐的火焰,跳跃的星星,都是欲/望和渴求的化身。
尤陆宇没有像曲凡心那样反应激烈,他只是淡定地走过去,替苏雪崇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
尤陆宇的指尖隔空描绘星星的轮廓,缓缓道:“你是……喜欢热闹的人。”
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珍惜感情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苏雪崇问。
尤陆宇走过去认真道,“就凭我是你哥。”
苏雪崇的唇扬起讽刺的弧度,“你算什么哥哥。”
“我说是就是。”尤陆宇的语气很坚定,其实他们二人只能算表兄弟,并没有血缘关系,收养苏雪崇的那户人家是尤陆宇家的亲戚,他初中的时候听说舅舅家生了一个妹妹,和父母去看望过,所有大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婴儿床里的小不点身上,一个瘦弱的男孩就站在墙角,光着的两只脚互相踩着脚趾,怯生生地望着他,明显的窘迫和不安。
从那个时候起,尤陆宇就觉得这似乎对那个弟弟不太公平,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可他也没有承受痛苦的义务。
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心理异常敏感,他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恶劣与冷漠,却还是对家庭和家人抱有一丝幻想,等到这个家有了新的掌上明珠,他得到的爱又全部被收回,就像是做了一场甜美的梦,醒来才意识到那是虚假的幻象,这种落差他是怎么承受的?
尤陆宇想象不到。
但是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残忍,那些大人的笑声像一把把刀,残忍地凌迟这个脆弱的男孩,与其得到后再失去,还不如从来都没有得到,没见过晴天,就不会觉得阴天冷。
被剖开的心血迹斑斑,他又用破旧的丝线缝合,用冷漠的外壳武装自己。
尤陆宇试想过,如果苏雪崇没有被舅舅家收养,他今天会不会这么孤僻?
也许不会,顶着那张人淡如菊的脸或笑或闹,像池昭童一样羞涩可爱,像曲凡心一样明朗阳光。
也许会,没被收养的日子不一定比现在过得好,也是存在面瘫百分百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