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查港城到海岛的航班有哪些?”
林舒晨说:“我看看,8月7号到9号,都只有一班,是早上8点半起飞的。”
江野想了想,飞快地在电脑上搜索海岛考证的信息。
林舒晨翻查了半天航班资料,抬起眼:“你在看什么呢?”
过了会儿,江野的眼里仿佛流露出光彩。他说:“查到了!塞舌尔群岛8月上旬的潜水证考试只有一场,在8月8号早上。”
“那也就是说……”林舒晨的脑子转不过弯。
“就是说,他最起码要在8月7号就坐飞机,到达岛上。”
江野接着说:“马卡龙,他没对我们说谎,而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同时,也是这个案件里最重要的事实。
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江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就要做案件的结案陈词。
林舒晨咬了咬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休息,睡觉。”
“明天的汇报怎么办?”
江野没回到她。他只是靠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呼吸平顺。
林舒晨摸过去,想叫他的时候,发觉他应该是太累了,居然睡着了。
与此同时,电脑的屏幕暗淡下来,光线也渐次的弱了。江野阖着眼,眼皮还在微微抖动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蹙着,有一个小小的“川”字。
从眉心看下来,鼻子高耸,下颚角流畅。
眼角狭长,嘴唇很薄,上头嵌着一颗好看的唇珠。他的薄唇,平时是抿着的,倔强,又得理不饶人。
不得不承认,江野这个人,虽然嘴巴不这么样,但长了一副好皮囊。
只不过当他一张嘴,就有让人想撕掉他嘴巴的冲动。
林舒晨从他身边走过,感叹:“……长得不赖嘛,这样睡着看起来乖巧多了。”
睡着的江野不自觉地耸了耸眉,也不知道有没听见,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在律所熬夜的人都被赶回去梳洗,回来后又是神采奕奕的了。
案件报告会上,林舒晨和江野的小组排到倒数第二个出场。
两个人得有分工,江野把一整沓资料放到林舒晨手里:“等会你就按照证据清单上的顺序读就可以,由我来做总结陈词。”
林舒晨看了一眼,上面整整齐齐地列明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搜集的证据,包括证人证言,还有两个见证人来回港城的证据。
“你想说那份遗嘱是假的?”林舒晨歪着头,“可那不是我们的猜测吗?”
江野看着她,笃定道:“只要关键证据确凿,足够形成有力的证据链,我们就有胜算。”
前面一组的参赛选手从录影棚里出来,林舒晨听见有工作人员在喊他们的名字:“第三组,快准备进场了。”
江野敛好衣服,推开那道厚重的“审判大门”。
林舒晨走在后面,只看见他西装上翻飞的衣角,还有脸上洋溢着的飞扬跋扈的自信,满载着晨光。
摄影棚里,是一间宽敞亮堂的会议厅,带教律师和嘉宾围坐成一圈。
林舒晨心里直打鼓,但还是根据江野列好的资料,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以上,就是我们在这个星期内收集到的证据。”
说完,她坐下去,把目光投向江野。
江野起身:“根据我们搜集到的证据,见证人马卡龙8月7日登上了飞往塞舌尔群岛的飞机,他最起码得在早上6点到达港城机场。”
“虽然见证人许哲琳的车票上并没有记载她7号到达港城的时间,但基于普罗大众的生活规律,两名见证人不可能在凌晨到早上六点之间,为病重的病人做遗嘱见证,这不符合生活的常识。”
“综合以上,我们给委托人卢爱霞的法律意见是……”
江野接着说,“一份分家析产案件的《起诉状》,卢老太太可以根据这份诉状到法院起诉,要求把曾丽怡遗产的50%分给自己。”
带教律师们听完后,有的点头,有的摩挲着下巴,仿佛是在思索。
有人狠狠地提出质疑:“你们组光凭着一个微信推送,就认定马卡龙8月7日无法进行遗嘱见证,是不是太过儿戏?”
江野反驳:“除此之外,这份遗嘱在形成时间、表现形式上,都具有多种疑点,分别在证据上都有体现,我就不再展开说明。”
另外一名节目女嘉宾拿起麦克风,她的标签是家庭婚姻及财产分配方面的专家。
“江野,我觉得你们的观点很打动我,如果我是法官的话,应该也会觉得这份遗嘱存在造假的可能,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委托人和被告的家庭关系,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考虑过,如果把这份诉状送到法院,那么他们的家庭关系也会走向灭亡,对此你们小组是怎么想的呢?”
女嘉宾说的话,很是触动了其他人,现场陷入了对江野小组处理方式的不认同中。
林舒晨咬着唇:“其实在我们的探访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是家庭矛盾不可调和。卢老太太和王嘉本来就不和,而问题的根源就在于遗产的分配上,王嘉认为遗产是自己的,不愿意卢老太太其他孙子辈享有……”
女嘉宾点头称是:“我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他们是一家人,那么你们的这个处理结果,会不会导致矛盾恶化,那就不一定是个好的处理方式。”
江野晒笑:“处理家庭矛盾,这并不是律师要做的事情,律师要做的,只是分析好法律关系,对委托人负责。”
三言两语间,这个问题一下尖锐起来。
女嘉宾是个牙尖嘴利的,不遑多让地说:“在座很多都是律师和法律工作者,虽然我不是读法律的,但是我也懂得一个词,叫公序良俗。在家产的分配上,我的想法就是,这是王嘉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那么该由他来继承,这是我们最朴素的想法。如果遗产给了她的兄弟姐妹,那么对她的儿子王嘉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很明显,江野并没有要败退的意思,反而愈挫愈勇了。
他再次站起身,侃侃而谈:“现在有证据表明,遗嘱是假的,说明王嘉有作假的想法并且恶意捏造了证据,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家庭纠纷了。”
“那也是他情非得已!”女嘉宾说完后,又讪讪道,“我也知道造假肯定是不对的,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用其他的方式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粗暴地以一份《起诉状》交给委托人,来把自己的家人越推越远?”
女嘉宾的想法,获得了其他嘉宾的支持。
他们纷纷表态:“虽然遗嘱有可能是假的,但是我们也觉得如果遗产给了卢老太太,那么很可能会分给她其他的儿子们,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平常在照顾卢老太太的都是曾女士,她其他的兄弟姐妹很少负赡养义务就算了,还想侵吞她的家产,我想想也觉得心里过不去。”
更有人在猜测:“我感觉这两个见证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家庭环境都不错,也不是被钱就能收买的,他们要是真的做了伪证,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节目在场的嘉宾,很多都是法律门外汉,但是他们照样点评案件,并且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作为出发点,这样更具有针对性,也有冲突和矛盾点。
但让林舒晨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江野居然和节目嘉宾杠上了,你来我往的,好不精彩。
这一场是小组淘汰赛,万一嘉宾给的分数不高,他们两个可全都要玩完。
林舒晨双手捂着脸,又悄咪咪地搁着指缝看,心想着:“完了完了,今天死翘翘了……”
☆、Chapter 25
今天江野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内搭条纹衬衫,剪裁得体,穿在他那副衣架子身材上,内敛又出彩。
无可否认的是,他的衣品一直以来都很好。
而不知怎地,林舒晨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江野言辞间张弛有度的肢体动作上。
他的手指细长灵活,手腕处有一枚精致的袖扣,上面一只雄鹰,像要展翅高飞似的。
那袖扣上的玩意,也和他的人一样,桀骜不驯,他有他认定的生活准则,更不会为了任何人和事弯腰。
一个俯冲,猎物就会手到擒来。
就在林舒晨想着今天双方会不会骂得脸红脖子粗,到最后只能撸起袖子打起来时,江野又忽而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