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看向谢博衍,谢博衍点了点头:“我去给翘翘看看。”
黄梓收回目光,又道:“朕没想到临清王府在京中也有人。”
内容虽严肃,可语气却隐含调侃之意。
“临清王府若想过得安稳,势必要对京中情形审时度势。”顾淮桉顿了顿,同样也玩笑道,“不然临清王府怎么能在皇上登基的第一时刻送来贺礼呢。”
玩笑话几人笑笑便过去了。
谢博衍去找楚连翘时,楚连翘正在庭院里玩着雪。
少女着了一身紫衣,笑容明媚,脱下的披风由一旁的思琴拿着,而她则和言画打着雪仗。
积雪被搓成球,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身上,然后碎了开来,只在披风上留下了一摊雪水的痕迹。
楚连翘吓了一跳,然后便是被抓包的尴尬:“你怎么来啦?”
“自然是有事找你。”他从思琴手中拿过披风,压在她身上,“进屋后先沐浴,将寒气都洗了,然后我再告诉你什么事。”
……
楚连翘擦着头发,在榻上落座。
谢博衍推了推桌上的小盒:“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后他便自然而然地绕到楚连翘身后,拿过毛巾帮她擦着头发。
楚连翘打开盒子,嗅了嗅,只有浅淡的一丝气味,那气味她描绘不出具体,有点像水果的清甜味。
她取了点茶水,化开了一些粉,然后又让思琴去取酒。
“这药粉你哪来的?”
她靠在他怀中,无意问道。
“是白清菡寝宫里的东西…有问题?”
“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她接过思琴手中的酒,倒在杯中,然后将药粉尽数撒了进去。
药粉没有溶开。
楚连翘叹了口气,将杯子交给思琴,让她去处理了这些残渣。
头发因着揉搓和屋内略高的温度,已经快干了。她抽出头发,转头看向谢博衍:“能告诉我吗?”
谢博衍垂下眼看着她,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楚连翘垂下了眉:“……好吧。”她顿了顿,解释起了那药粉的来历,“那药粉叫做离魂散,来自古月国。有着淡淡清香,服用后会使人身体虚弱,一点点地将人身上的精气稀释,最后人只能缠绵病榻。”
“有解吗?”
楚连翘点点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但是这药的解药有些麻烦,加急的话我只够做一些,你何时要?”
“两日后。”
楚连翘掰起手指:“那就是年宴那日…我应该够做一些。”她起身拿来笔墨,迅速拟了张药单,交给思琴,“送到明卿馆去,请师父遣人回一趟云谷拿药,跟他说有急用。”
思琴应下,很快便提着步子出门。
楚连翘开口:“要不要留下来用个晚膳?”
“嗯。”
楚连翘抚上他的眉眼,试图将他眉头间的倦色化开,她轻声问道:“最近是不是很累?”
谢博衍摇头,牵过她的手,将头抵在她肩上,回应道:“还好。”
楚连翘知他最近忙于朝堂之事。
他既然想要掩盖,那她便也不开口打破。
旧皇已逝,新皇上任。虽说今年上苍开眼没有闹冬灾,可要震慑住前朝的那些大臣们,势必要投入精力。
况且出国丧不过二十余日,又赶上了黄梓过整数生辰与年宴,不论是财力还是物力都出了许多,想要堵住大臣们的嘴,这可是一件难事。
若她能帮上他一些事就好了……不止是医术上,她也想在其他方面能够帮上他。
楚连翘垂眸想着。
因着冬日,楚连翘早就将饭搬在寝屋中开始用。
谢博衍喜洁,饭菜向来是在厅里用的,但想到楚连翘畏寒,便也跟着她在屋里用了膳。
楚连翘对今日的晚膳简直无语。
清一色的胡萝卜,活生生要把她逼死。
她严重怀疑是她平日对这些丫鬟和小厮太好了。
“……你、你你你笑什么!”
楚连翘看着自从晚膳被端上来后就一直憋笑的某人,气得说话都打了结巴。
“嗯?我没笑啊。”
楚连翘看着他快绷不住的笑意,觉得他说话是真的没有说服力。
好在这时候言画拿来了一碗圆子。
她没多想,吃起了圆子。
然后她发现就连圆子都是胡萝卜做的。
楚连翘:“嗯???”
“翘翘,挑食不好。”谢博衍用筷子拣起胡萝卜丝,递到她嘴边,看到她抗拒的神情后道,“多少吃点。”
“……不要。”楚连翘往后退了退,表情嫌恶,“谢博衍,我跟你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不要逼我啊……”
谢博衍看她那样子,也妥协道:“行,我不逼你了。”
楚连翘松了口气,还未放松下来就被谢博衍喂了胡萝卜,她下意识咽了下去。
楚连翘:“?”
她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话来:“谢博衍,你死不死啊。”
谢博衍笑道:“我不死,我死了以后你就是寡妇了,我舍不得。”
“滚。”
谢博衍发现楚连翘真的比刚表明心意时放开了许多。
这样就好。
他松了口气,接下她丢来的枕头,脸上挂起懒散笑意:“没想到平日温雅的尽欢公主一吃了胡萝卜,就成了悍妇。”
“悍妇?”楚连翘要发火了,她抚上袖中金针,“还有更悍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更悍的便不试了,毕竟我还要养家,没有强硬的身子骨不行。”
楚连翘觉得她之前担忧谢博衍疲倦真是多此一举,他分明精神得很。
她唤来丫鬟收了饭菜,没好气道:“吃完了吧?我要歇息了!”
谢博衍笑道:“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
谢博衍出门后便敛了笑意。
他通人情知世故得早,一路辅佐黄梓坐稳皇位,手上自然也沾染了几条人命。他污浊而又泥泞不堪,只是这些他自然不会跟楚连翘说。
他叹出一口气,空气间便结了一层薄凉的水汽。
他这几日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年宴上会有事发生。
但愿只是他多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楚连翘:谢博衍,你完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谢博衍:……背后一凉呢。
☆、柳暗
年宴那日意外地有些冷。
谢博衍来到长公主府时就看见楚连翘身披着胭脂红的斗篷,斗篷边镶着白毛。
他没记错的话,这白毛应该是兔子毛。
倒真是衬她。
楚连翘的脸冻得微红,白绒绒的兔毛簇拥在颈边,更是显得她娇小的脸红润可爱。
“走吧。”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上马车。
楚连翘点了点头。
一路上显得有些安静,谢博衍首先开口打破沉默:“怎么不说话?”
楚连翘张了张口,又好像想到什么似地摇摇头,将脸埋在毛领中。
“楚连翘,说话。”
他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头抵上她的额头。
“……”她见躲不过,才开口,“我有点…伤风了……”
她声音沙哑,神色怏怏,怎么听都不像是“有点”的样子。
谢博衍的神情蓦地沉了下来,他还未开口,就被楚连翘拉住衣服:“……没事的!我用过药了!而且今日的局有我才更保险些不是吗?”
“你啊……你明知道我最担心的是……”谢博衍点了点她的额头,叹了口气,又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丝,“等结束后我们马上就回去。”
她低低应了一声,靠在他肩上,眼睫低垂,与他十指相扣。
马车停下,楚连翘也醒了,她撑起笑脸,被谢博衍扶下了车。
她的脸色有些病态苍白,一路上又是走在冷风中,到了殿内才微微放松下来。
“怎么染上的风寒?”
谢博衍皱眉,在她身边坐下。
她就知道…他绝对要问的……
楚连翘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说原因,最后还是站在身后的言画替她回答了:“少夫人出了庭院玩雪,昨日又配了药,回来时就染上了风寒。”
谢博衍叹了口气:“我怎么跟你说的?有事就找思琴言画去做,知道自己体寒还一个劲地往外跑,你……”他咬牙切齿道,“你真当我对你没法?”
“我错了。”她坐得端正,还乖乖地低下了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