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在墙角还发现了一颗树苗。铁匠夫妇与钟牙人怕是觉得它早就枯死了,也没当回事,连提都没提。
卧房外的小回廊外,正是这么一颗已结了果子的小杏树。虽然还没彻底成熟、瞧着那果实也不像现代果树结得那样大,却也是实打实的意外之喜。
云绮这样想着,揪下一颗未成熟的、泛着青的李子咬了下去。她被酸的眼睛都闭上了,也没把那果香十足的杏肉吐出来。
云绮又揪了一颗泛黄的杏子,准备去找江月影。
她没想到,竟有人在这时叩响了大门,只得问道:“失礼了,不知门外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门外说话的竟是清音,“我与卫先生、几位公主府的下人来送准备的东西,不是说好了忙完就来,你们这就忘啦?”
云绮连忙跑去告诉江月影人已经来了,又为他们开了门:“我们还正在收拾呢,哪想到清音姑娘这么实诚,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清音看了看天色,又看向云绮的脸道:“云姑娘可真能说笑,这都申时、太阳偏西了,两位姑娘怕是忙得忘了时辰。”
她不说还没事。清音这一说,云绮的肚子都像是知道时辰,饿得叫了起来。
卫瑜忍不住笑了一下,可云绮再看他,还以为自己刚刚是看错了。
那名叫秦文达的侍卫早就拎着大包小包,累得直喘气。他一进屋便卸下包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想给这些人分干净了好歇息。
“这是给各位备好的饭食,虽是便饭倒也都拿荷叶仔细包好了。有炙鸭子、醉鱼、竹筒饭,”秦文达又翻出个漏下的荷叶包裹的食物,“差点忘了这个了,腌渍的笋子在这里呢。”
云绮有些好奇:“不是说清泉镇一带竹子少么?”
“哎呦,那也不至于少得买不到。再不济也可以买别处的。”秦文达看了她一眼,“云姑娘哪里来的,想来律法森严却民风淳朴,都快成世外桃源了。”
卫瑜随口说了他一句:“文达,你今日办事可不利落了。”
秦文达听了这话,连忙又去看旁的东西:“是小的多嘴了。还有几本书在红、紫二色的织锦书袋里,大多都是讲实务的书。这桃木箱子里,是清音姑娘随手买来用的文房四宝……”
清音都被他气笑了:“最重要的东西,你就那么压在饭菜底下熏香了?要是油汁子滴进纸页里,我敢那么交给上头?”
他们查了半发现书没被油给污了,只是染了书袋,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月影也忙完了,来这边时清音正好取出那些书。
清音给她们两个一人一本,道:“这书虽摸着厚,但字也不算太多。你们扫一眼,那本懂得多一些便告诉我。也不必着急,我在这里还有四本书,有些还带着图。说白了,觉得哪本好下手,八成也能懂哪个差事了。”
云绮看了看手里的这本书,发现它讲的是铺子里的琐碎事。除账目类的事之外,还有些琐碎难缠的问题。
脂粉铺子的杂事有客人用了不舒服该当如何、什么肤色用什么脂粉显颜色;糕饼铺子有怎样让食材不混进脏东西,省得客人吃坏了肚子来讨说法;纸张、书籍如何防蛀,又不会被熏香熏得太过呛人……
翻到最后,出题之人还问了个蛮刁钻的问题。
……若是想给有主见的、知恩的女帮工生路,什么铺子既顾得了她们的脸面,又赚得到钱?
云绮看着这问题,猜也猜到最后这一笔是谁在空白处写的了。
她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上自己的看法,将那纸片夹了进去。
感情戏(美人图)
云绮刚把纸片夹进去,就想到了一件事。
清音见她在那愣着不动弹,便拿过那张纸片想要看看。
云绮猛地回过了神:“清音啊。兄长怕我识字,又想叫我帮忙,所以……”她现编了一个理由,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清音似乎明白些了什么,展开了那张纸。很快,她心里百味陈杂地问道:“原来你会读不会写,你家里人也太能糟蹋人了。这些字缺胳膊少腿的,不过也勉强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这么交上去了,云姑娘写的东西意思很不错,殿下还是会点头的。”
江月影也写完自己的那份,把纸页夹在书里递给了清音。她把书又装回书袋、将那套放着文房四宝的桃木盒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这就准备回去交差了。
至于那些吃的,清音连看都没看一眼,她的话还在刚合上的大门外穿了过来——“大热的天,谁吃这些油腻腻的”。
秦文达当帮工搬了半天东西,难得歇得快活,自然也不急着走。卫瑜也体贴他,便向云绮借了两把椅子放在巷子里,想与侍卫歇息好再动身。
江月影也累坏了,她正是十几岁的年纪,胃口也好。
江月影关了门,问云绮:“这些吃的你哪个不想吃?我现在什么都吃得下。”
云绮塞给她那炙鸭和一份竹筒饭,算是用行动回了江月影的话。
江月影高高兴兴地跑了。
云绮也闲得发慌,见还有剩下的纸墨,破天荒地来了兴致。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国画入门课程,打算画些竹子,也好把它粘在屏风架子上。那样既朴实又雅致,还省了钱……可不就是两全其美嘛。
云绮决定先从最简单的水草练起。她画了一些常见的水草,又在水草下大笔一挥就算是画了溪水。这还不算完,云绮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在水草间画了鸟巢、野鸟蛋。
画完鸟蛋之后,云绮不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怎么越看越像在鸟窝里扣馒头呢。”她嘀咕道。
云绮原本打算糟蹋一张纸就算完。没想到下面那张宣纸……也被她的笔墨浸上色了。
云绮一不做二不休,又开始画竹子。
她下笔后,成功把竹子画成了拼接在一起的枯木枝。云绮还想描几笔救一下这张画,结果却是越描越黑。
她终于烦了,把画纸放回石桌上。没想这时刮起了一阵微风,将那画吹得飞了出了院墙。
那画画得太丑,云绮想都没想地打开门栓想找它回来,不想叫旁人看到。
没想到一开门,那画正好飘落到卫瑜的脸上。他像是在小睡,就那么被惊醒了。
卫瑜睡得迷迷糊糊,被搅得醒了也还没缓过劲儿来。他盯着那副画,做了个握笔的姿势。
云绮见有人帮改画,便去院子里取了笔墨递给卫瑜。
卫先生到底是雅士,他虽没睡醒,画工却一丝也不含糊。
云绮眼看着那画笔将竹改成绽放梨花的树枝,墨色过重的地方被卫瑜加上几笔画成木节。她甩出的墨滴,也被他就着墨点化成为采花的蝶。
卫瑜画完画人也醒了,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先生您是怎么了,一遇到云姑娘就干这些得罪人的事,”秦文达在一旁讪笑着,“平日里多守礼的人,今日竟把人家姑娘画着玩的画给涂了。我听人说过,把半梦梦醒的人硬是唤醒……会伤到脑子,也就没敢劝上一句。这全是小的的错,云姑娘怪我便是。”
卫先生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手还把画纸按在墙上呢。
云绮倒是没生气,反倒对他们说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也就是画着开心,还废了一张好纸。大不了以后再拿旁的素纸糊在屏风上,也算简洁大方。倒是卫先生,今日怎么困得这么厉害,比起身累更像是心累了。是不是因为之前那幅画?”
卫瑜看着她的眼睛道:“姑娘是大度人,人也通透。画上的人与家母有些像,是在下想得多反倒伤了神。”
云绮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只以为是大户人家的一笔烂账,安慰道:“卫先生的事总比我画着玩的画大,既然改完画心情畅快了些,不如再画些什么想画的。把那空白涂完,也许郁气就散了——我绝不拦着你的。”
卫瑜听了云绮的话,打量了她很久才问道:“我画谁,姑娘都不会拦我?”
云绮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也不觉得至于把自己的话收回去,便点了点头。
卫瑜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提笔画了起来。
云绮觉得他这回画得要复杂得多,便和秦文达一起帮卫瑜按好了画纸。
他的笔下,先出现的是一位女子简单却漂亮的发髻、飘逸的发须,紧接着是修长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