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不觉流露赧态,又忽然与不详焉,李星河虽倍觉诧异,却也没有追问,那个傻子,大概是碧春姑娘的心上人吧。
月,渐渐高升。
李星河与碧春先后站起。
这时,李星河注意到自己本被月色拉得长长的影子,已逐渐变短,极短,短到只需提脚便能踩到。
李星河透过柴房的缝隙看了眼屋外天色,内心估摸了下时辰,回首问道:“白日村长说的大潘和阿金还没有回来吗?”
碧春摇头:“还没有,眼下天色已暗,他们今夜可能不会回来了。”
难道是自己推测错了?
李星河心下疑惑,思忖半晌,李星河开口打破寂静:“碧春姑娘可愿意将晚清姑娘的事情说给在下一听?”
月色朦胧,四下悄寂。
良久,碧春慢慢开口说道:“晚清是我的好朋友,唯一的朋友,她与我不同,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兄长疼惜,街坊邻居们也都很喜欢她,她本该嫁个好人家,过着幸福美满的人生,可谁知……”
碧春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再道:“晚清爱上了一个江湖人,那人是偶然经过村庄的,我们这村的村民不喜外人驻留便将那人赶了出去,晚清心善,不忍见人露宿荒野,便悄悄带了水和食物给那人送了过去,可这一送就结下了孽缘,她与那人时常在村外相会,可过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就莫名消失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人失踪不久后,晚清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李星河惊诧:“身孕?”
碧春点头:“未婚先孕,从此晚清在我们这村子的境况可想而知,村民们以前有多喜欢她,知道之后便有多厌恶她,她的父母也是,唯有阿金哥护着她,为了找到那个男人,阿金哥离开过村子一阵,晚清独自在众人的眼光和批评之中辛苦地活着,我的劝慰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直到两个月后阿金哥孤身回来,晚清便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那个男人了,她被骗了,可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仍然没有半分消停,最后晚清承受不住,选择了上吊自杀。”
李星河即可断定,那位晚清姑娘与自己不仅不像,简直完全不同。
“晚清死后,阿金哥跟疯了一样,大吵大闹了几天,不过最后也看开了,只是他变得不愿再理人。”停顿了下,碧春凝目看着李星河,坚定道,“但阿金哥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相信潘嫂的事情绝对不是阿金哥做的。”
李星河张了张嘴,可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前的木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男子一脸悲愤地拿着把柴刀冲进来,满怀怒火地指着李星河道:“是你,是你杀了阿香!”
碧春见状,当即回身挡在李星河面前,然未及站稳,便被她身后的李星河拦腰抱起,两人同时后退,堪堪避开了挥来的刀刃。
碧春已顾不得惊吓,大喊道:“大潘哥不是他!”
“不是他还能有谁?你说!”大潘提刀指着碧春,劈头盖脸地质问,“为什么他一来香儿就出事了,你说啊!”
一时间碧春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毕竟,实在是太巧了。
04# 脱困 晨曦,总是喧嚣的。
就在三人对峙之际,其他的村民也陆续赶了过来,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
“这位大潘兄,能否听在下讲几句话?”李星河冲碧春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放心,便前踏几步与大潘对视。
“你还想狡辩什么?”说话的是早前质问李星河那人。
李星河并没有回答那人,仍旧看着大潘,面容淡淡,却有种内敛的气势。
直面这气势的大潘不由被震住了。
“你……你说!”
李星河微附身表示感谢,随后缓缓道:“今天中午我去看了贵夫人的遗体。”
“那又如何?”大潘很是不耐,“要说什么你就说,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
“绫罗翠衣,色泽娇艳,是大潘兄给尊夫人准备的吗?”略微带着些打趣的口吻,李星河出人意料道。
听了这话,大潘眉峰一皱,他从来没有给妻子买过衣物,不过他这一年跟着阿金哥也赚了不少钱,香儿自己给自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人表情,李星河断言道:“观大潘兄的反应,看来那衣衫并非是你为尊夫人准备的。”
大潘:“她自己去买几件衣服并不需要向我报告。”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李星河抬眼,视线在身后围观的村民身上缓缓扫过,当看到其中一个上午并未见过的红衣年轻人时,李星河微微笑了一下,“我说过我看过尊夫人的遗骸,不才在下懂得点验尸之道,根据尊夫人尸骸的僵硬程度可以看出她是昨天夜里被人杀害的,这一点,想必不少见惯尸体的村民也都知晓。”讲到这,李星河停了停,见没人反驳才继续道,“女为悦己者容,大潘兄以为半夜三更,一个女子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如此郑重地打扮自己?”
越听李星河的言论,大潘的脸色越是灰败,他也曾怀疑那个女人背着他偷人,但是这种事情……大潘眼角余光瞥了瞥身后众人,怒道:“这跟你杀害她的事情没有关系!”
“非也,在下初经此地,断不可能与尊夫人有所关联。”李星河不觉有些好笑,以前他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也需要处理这种完全没有疑点的案件。
真是世事无常啊,李星河的脑中闪过这样一句话。
最后他真的笑了出来。
周围百姓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突然笑起来的青年,虽然很养眼,但是……
果然有问题!
“既然尊夫人盛装打扮不是为了我,那又会是为了谁?她昨晚见了谁?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一问落下,再接一问,大潘被李星河的一个个问题砸得不知所措。
见面前人仍是一副愤怒不解的模样,李星河心下一叹,循循再道:“那我便斗胆在说的明白一点。”说话间,李星河抬眸看向大潘身后,视线直接对上那个红衣青年,“昨日与你一同在外的人是否离开过,而且时间不短。”
“金哥原本是要比我早一日回来的,只是在迎春阁耽搁了一夜,就只好与我一同回……”话至此,大潘突然停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便这么一问。”顿了顿,李星河笑道,“如此看来是有了。”
大潘转过身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阿金,并否认着:“金哥?怎么可能?”
只是眼下大潘视线里的人,完全不是他平时所见到的样子。
那个名叫阿金的红衣青年紧紧地盯着李星河,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没有说话,却透着股诡秘的意味。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阿金的身上,恐惧感由心而发。
人也不由得都从阿金身边退了开去。
“你血口喷人!”打断众人恐惧的是老村长,他站在阿金的身边没有动。
听村长一吼,众人才缓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被这个外人带着跑了呢?阿金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杀人?还是那么残忍的手法,这绝对是污蔑!
这么想着,众人看向李星河的眼神变得愈发不友善起来。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村长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李星河微侧着头,不卑不亢的说着,行为举止没有丝毫逾越,却隐隐有股迫人之势,“潘嫂的头颅和以前那些被他虐杀而死的动物应该都是村长你安排埋葬的吧。”李星河望着村长,语出惊人,“就在你家门前的那颗海棠树下。”
一时间气氛又陷入了沉寂。
李星河:“这确实只是我的推测,但要证实这推测是真是假,也很简单。”
村长闻言,本能地颤抖了起来。
盛夏的夜晚,空气清新,月色皎洁,但这些平时令人倍感心旷神怡的景色,眼下却愈加衬得气氛迥异于常。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诡秘的笑声打破寂静,是阿金,“老头子,我早就说过,你是阻止不了我的,你也瞒不住什么,这次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我玉金戈不偷也不抢,她吃我的花我的用我的,命当然也是我的,我拿走有什么不对?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