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泽怔了几秒。
那会的谢嘉涵是个什么反应?
那会他还不知道谢嘉涵不敢去鬼屋,跟在谢嘉涵身边一起。
谢嘉涵在紧张和害怕的时候话会变得更多。他们一样遇到了那个怪物,却是碰巧躲到了窗帘里。
谢嘉涵搂着他的腰,心惊肉跳地等怪物离开后,就抱怨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小情侣约会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喜欢往这种鬼屋还有午夜场电影院钻,难道看着自己的对象被吓得花容失色是件很愉悦的事情吗?他们难道不知道爱情就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等激素共同产生的结果。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肾上腺素升高,心跳加快,从而造成了那一瞬间心动的错觉。”
沈易泽一直在听他的碎碎念,听到这,问了句:“那现在呢?”
谢嘉涵没反应过来:“什么现在?”
沈易泽抓起他的手,慢慢放在心口处。
谢嘉涵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心脏跳得又重又快,一声一声的,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这也是错觉吗?”
谢嘉涵弯眼笑:“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这是真的。沈校霸,看来我对你动心动得天塌地陷呀,隔着骨头和血肉都能感知到。”
沈易泽闻言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应该用一个浪漫来形容,但就是有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是怎么回事?
沈校霸想不明白,他想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有窗帘,没有光,监控照不到,适合做点什么别的事情。
“你想什么想那么久?半天不回我的话。”
谢嘉涵的话拉回沈易泽的神,沈易泽回过神来,看见谢嘉涵翻过一页。
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你说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不用来接吻。”
“?”谢嘉涵狐疑:“这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沈校霸答得很坚定:“是。”
有关那一天的事日记本里还有个补充——
谢嘉涵怕黑,谢嘉涵害怕的时候话会变多,虽然平时话就不少。
以后不带谢嘉涵去黑的地方。
以后新房子里要安装床头灯。
猝不及防看到这里的谢嘉涵:“......”
真是大半的黑历史都搁这短短几页纸里了。
再往后翻,实质性的内容没有,是满满两大页的谢嘉涵这几个字。
按理说沈易泽写字和他这个人一样,从来不肯好好写,能连笔就连笔,能写草书就绝对不写楷书。可是两页的字,他写得极其认真,认真到笔画分明,每一个字都工整得没有瑕疵。
大概是谢嘉涵沉默得太久,沈易泽啪地一下手打在本子上,不以为意地道:“压力大的时候写的。”
谢嘉涵想说话,沈易泽已经把本子抢了过去,谢嘉涵和他讲道理:“我还没看完。”
沈易泽蹭了蹭,开口就是王炸:“哥,我饿了。”
谢嘉涵和他对视,沈易泽坦然地回视。
这道理讲不下去了。他叹气一声:“行,我们先去吃饭。”
第7章
谢嘉涵以前一直以为沈易泽会失眠是压力大,原来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挤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场瘟疫如约而至,全国上下都陷入紧急备战当中。
沈易泽说的话一一灵验。
时间很快就到了他24岁生日那一天。
那一天谢嘉涵起得很早,看到沈易泽也醒了之后还有点惊讶。
他转念一想笑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我?我和你保证,今天去医院之后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用防护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让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好吗?甜心宝贝儿?”
沈易泽站在玄关处看着谢嘉涵换鞋子,沉沉地应了一声。
谢嘉涵凑上来,在他嘴角处小小啄了一下。
出门前他还嘱咐着:“冰箱里有面包,你可以直接当早餐吃。”
随着大门的关上,整个房子都安静下来。
沈易泽走到阳台,站在阳台边上看着谢嘉涵离开。白色的身影渐渐凝成一个白色的小点,消失在瞳孔深处。
现在是早上六点十八分三十秒,人已经看不见,他还伫立在阳台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安静的氛围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同样的3026年6月23号的早晨。
疫情得到稳定的控制,谢嘉涵的心情很好。
他在房间里走动,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他说:“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你。我们一起去吃饭看电影怎么样?”
沈易泽说:“电影院还没上映新的电影。”
谢嘉涵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又不是重点,重点是和你一起看电影。”
沈易泽说:“好。”说完又问:“今天是你生日,你想怎么庆祝?”
谢嘉涵换衣服的手一顿:“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他想了想,眼角一弯笑起来:“随便吧,怎么庆祝都行。”
沈易泽在心里谋算着给谢嘉涵做一顿好的。
谢嘉涵继续道:“昨天郑女士给我打电话了,她让我过几天带你回家一趟。这看来是要求我给你一个名分了呀。我把时间定在了星期六,正好我们现在轮休,那天我放假。郑女士要求特别高,在回家之前,我们一定要去商场好好地挑一挑礼物。”
那其实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楼下老大爷散步时听的收音机播放的是唱戏的戏曲,咿咿呀呀。
他们住的小区里有很多树,树上飞鸟叽叽喳喳,晨雾带着湿气。
谢嘉涵出门了,去医院前给他发了条消息:今天街上的人变多了,看来疫情很快就要过去啦。
中午忙里偷闲,又发了一条消息:今天院长为了奖励我们,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我把碗接过来一看,竟然有我最喜欢的红烧排骨,那一瞬间,我真的感动到要哭了。
沈易泽看见消息,指尖一动,蛮不讲理:不给哭,只能哭给我看。
谢嘉涵发过来一个表情包:这哪来的油腻霸道总裁?
下午他去了一趟集市,买了很多谢嘉涵喜欢吃的菜,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满满一大桌。
平时谢嘉涵大概六点钟就能到家,但那一天已经六点半了,还是没能听到钥匙插入大门的声音。
沈易泽给谢嘉涵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给谢嘉涵发了好几条短信,没人回。
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那一大桌菜,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有点心慌。
沈易泽又给谢嘉涵拨打了好几个电话,依然没人接。
那几个小时真的很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时针滴滴答答的声音都能被清晰的捕捉到,如同蚂蚁在啃食腐朽的木桩。
晚上八点十分二十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很难说清楚那一刻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像是茫然等待了许久的囚徒即将接受审判,滴血的刀横亘在脖颈上方,摇摇欲坠。
他想把这个电话当成诈骗电话挂掉,他觉得这个电话一定是个诈骗电话,他想直接挂掉,指尖已经触在了红色按键上面,顿了十几秒,他没敢。
“您好,请问你是谢嘉涵的家属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还掺杂着模糊的细微的哭声。
沈易泽喉结滚动:“我是。”
“谢嘉涵今天中午防护服不幸被一个病人抓破,现在正躺在急救室里。”
“你说什么?”沈易泽怔怔地问。
电话那头的人重复了一遍:“谢嘉涵现在正躺在急救室里,大概已经感染上病毒。”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机身碎成了两截。
审判的刀终于落了下来,在那一瞬间将他的身首分离,脑袋和心脏不成一体。
那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谢嘉涵中午还和他说吃了他最喜欢的菜,晚上还会回来和他一起过生日。
可偏偏...就是很平常的一天。
沈易泽按部就班地去集市卖菜,回来做饭。
他将青菜放进菜篮里清洗,将排骨拿出来解冻,将葱花姜蒜切好待用。
这些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每一个步骤都那么熟悉,熟悉到完全不用经过大脑,全靠肌肉记忆机械的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