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之一。
这就是所谓“更适合的人”吗？他想起出发前喻文州的话，不得不承认队长的确是个预言家。
虽然抛弃他这一点依旧很无情。
只不过从落地到抵达酒店期间没来得及看手机，社交软件就挤爆了新消息。黄少天向来是微信、QQ、微博的顺序，家人优先，其次同事朋友，最后是粉丝。先是给爸妈报了个平安，再给夏彤朋友圈里和朋友并排敷面膜的照片点个赞。虽然是同一天出发离境，但她登机迟，又是不同航线，距离落地还有好几个小时。黄少天没去打扰她，把手机和自己一起扔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这里的吊顶没有集训大厅的鱼和鲸了。
他跟夏彤认识二十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有点交好的两家父母指腹为婚的意思。众望所归在一起好几年，不咸不淡不痛不痒，比起恋人更像朋友，或是家人。他这方面爱和被爱的能力远比不上电竞，天生对感情需求淡薄，和什么人过一辈子不是过，姑娘形象性格家世无可挑剔，又知根知底，他对现状没什么不满意，也没有更多的需求。
能和相爱且深爱的人共度一生太难太难，它们大多只发生在童话里，而黄少天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等他收拾完东西外面天还没黑，但生物钟已经叫嚣着困意。世邀赛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从G市到B市再入境，天上飞来飞去连轴转三天，精疲力竭。黄少天正打算去泡个澡，手机震动了下，喻文州发来消息，让去领队房间，张新杰要分享提高睡眠质量和入睡速度的经验。没什么可争议的，这方面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专家。
队员都是标间，只有领队开了顶配，客厅充当会议室，其余空间堆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条件都睡得惯的领队本人对配置倒是无所谓，嘴上说着不公平的人也不是真心要闹场，叶修一句房间给你名额给我就能终结全部议题。
黄少天拿着洗好的苹果溜达溜达去领队房间，一进门看见孙翔抱着柔软的企鹅抱枕仰靠在沙发上。楚云秀坐他旁边，女孩子总是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更感兴趣：“居然千里迢迢把这个带来了。自己买的？有没有链接呀，求分享。”
“粉丝送的，我不知道哪儿买。”
“哎你们轮回的吉祥物真可爱啊，回去我也要给我们队设计一个。”
“设计成什么样，华仔一挑三大力女金刚吗？”
“李轩你要是想感受一下真人版烈焰冲击我现在就满足你。”
“小的知错了，女侠饶我一命。”
沙发上已经没了位置，黄少天倚在扶手上啃苹果：“周泽楷包上也挂着企鹅，你们队是都这么热爱这个物种吗？是不是每年还要组织春游去极地馆啊？哎对了张新杰你怎么还不开始啊，不是你叫我们来的么。”
“你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点……”知情人士肖时钦道，“在等领队呢。”
“从此以后老叶是就只有领队这个称呼了吗，为什么我听着不大喜欢。那敢问叶领队人呢？”
“和周队在阳台上讲事情。”
又是周泽楷。短短两天已经见识过好些次，这两个人之间的熟稔远超乎他想象，而且所交谈之事总得避人耳目，这太奇怪了，能引发出无数靠谱不靠谱的遐想。黄少天啧啧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俩关系这么好呢，是有什么我错过的剧情吗？实在有点gaygay的。”
“气氛忽然变得缺德了起来……”
“那你看我和沐橙gaygay的吗？”
“啊？叶修是弯的？那我可要小心点了。”
“人都退役了你还小心个鬼，再说了是弯的也不会看上你的，死心吧。”
“小乐乐，你伤透了我的心。”
“方锐你是不是想感受一下真人版猎寻？”
“你要用杰希大大的扫把来冒充吗？”
“……你们有事说事，不要带上我。”
连王杰希都被拖入混战，黄少天有心二度升级战场，叶修却回来了：“你们在背后说领队坏话我可都给记账上了啊，一个都跑不了。”
黄少天没接茬，目光落在后面走进来的周泽楷身上，后者看上去兴致不高，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只是弯弯嘴角笑了一下，然后坐到苏沐橙旁留好的位置。
同样是迟来的人，别人有人留座位，他只能挤扶手，黄少天为这种区别待遇感到不满，正要发作，张新杰的镜片却闪过冷丝丝的光：“5号选手，请保持安静，我要开始讲解了。”
是这个世界都太过了解他的一颦一笑了吗？黄少天无言以对。
说是经验分享，也无非是睡前洗澡泡脚喝牛奶、不要玩手机一类每个人都知道、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距离比赛还有几天，平均下来每天向后推迟两小时入睡，争取尽快成功倒时差。散会后黄少天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单独找了苏沐橙，向她确认叶修的性向。
姑娘看起来早就预料到了，一点儿也不惊讶，几乎是秒答：“直的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说直的也不准确，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只见他对荣耀有兴趣过，也许是个荣耀性恋。”她拍拍他的肩膀，“反正他跟小周没什么，你放心。”
黄少天顺着她的话下意识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我放心什么放心，跟我又没关系。”
“没关系你来问我？”
“我只是对我认识老叶这么多年居然没意识到他的性向感到震惊罢了，你不要多想啊。”
苏沐橙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不要多想的是你才对。”
“这话什么意思，我会多想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在暗示什么呢。哎苏沐橙你说清楚啊，不要讲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女孩摇摇头：“没什么。我先走啦，还要回去敷面膜呢，再见！”
黄少天向自己房间走去，一路走一路捋，脚步声吸收进厚厚的地毯里。他没有意识到苏沐橙只是证明了叶修是直的，并未说周泽楷也是。虽然他本来也没问，或者说潜意识里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风靡万千少女、萝莉师奶双重杀手的枪王大大，怎么会是弯的呢。
☆、第四章 月夜
他们站在Museum für Gestaltung外面，和七零八落的自行车面面相觑。前一天才下过雨，地上残留的水渍倒映着婆娑树影，窗户上正儿八经MUSEUM几个字母，黄少天道：“你猜这是不是个博物馆？”
周泽楷郑重地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
天色早就黑透了，博物馆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他俩绕着有棱有角四平八稳的建筑转了一圈，最后在前庭的小广场停下。长凳正对着一池浅浅的喷泉，几尊雕塑眺望沉思，尽管正值盛夏，或许是海拔太高，或许是雨后的夜，晚风清透仍然带着凉意。有鸟儿微弱啁啾，枝头后藏着一弯斜月。
黄少天想不通本该陷在柔软床铺发呆打滚或者刷微博打游戏的自己怎么会和周泽楷在外面吹风，这完全是个意外。他在去Equinox Steakhouse的路上遇见周泽楷，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礼节性关心下为期三周的新队友，结果后者发出邀约要不要出去散步消食，黄少天见他心事重重，模样难得如此忧郁，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比赛前一天去熟悉场地是大多数选手都有的习惯，地图显示他们下榻的酒店离Letzigrund Stadion不远，跟着Google却莫名其妙走到了这里来。两人的英语水平烂得半斤八两，更别说一窍不通的其他语种，仅仅凭着翻译app走街串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不远处的长凳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正旁若无人相拥热吻，黄少天讪讪收回目光，尽管不是头一回见，他依然不太适应奔放的西式风格。周泽楷低头拨弄着手机，黄少天一瞟，屏幕是黑的：“没电了？”
“嗯，导航耗电。”
“充电宝带了吗？”
周泽楷摇摇头。
“那你没救了。”黄少天大剌剌伸直腿，拍拍膝盖，“为今之计只有抱紧大腿跟哥哥混吧。”
周泽楷视线从他大腿移到脸上，半晌回了两个字：“不要。”
黄少天很气：“我说周泽楷你怎么回事，一次两次三次的，是不是能从怼我得到别样的成就感？”
周泽楷做出一副思索的神情，本来黄少天以为他要使用万能答题模板“还好吧”，结果这人大大方方承认：“是呀。”顺便还补了刀，“大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