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从哪学来的奇怪称呼……”黄少天拧他脑袋，“我再跟你说一遍，身为我们蓝雨的人，必须要觉得你黄少最帅，懂不懂？队长是最好的，黄少是最帅的，徐村花是最需要保护的——这是蓝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记住没？记不住回去手抄五百遍。”
未成年人背政治背得死去活来，总算有个熟练过成年人的领域：“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是你这么用的。”
“这是重点吗？嗨呀你看你这个抓重点的能力不行，难怪考得不高。”
“这么戳人痛脚太过分了！”
卢瀚文盯着天空，半晌叹了口气：“前辈，长大是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几个月过去，从初中升上高中，好像想法的确不太一样了。小孩一般不这么叫他，黄少天斟酌了会儿，觉得自己接下来一席话说不定要影响人家成长轨迹，回答得慎重：“是有点吧。现在这年代光有钱不行，还得有文凭，我们退役之后都要重新回去上大学呢，你也得努力，好好跟我们拿几个冠军、特招生进重本也是有可能的。退役——虽然现在对你来说有点遥远——但我们这行是吃青春饭的，迟早要离开，还得规划规划以后的人生。有钱买房不行，要会投资，自己没那才能就得有挑靠谱理财人的眼光。再然后，要结婚。这可就是大事了，你现在爸妈不准你早恋，等你满20就开始盼孙子……”
“你和彤彤姐要结婚吗？”
“……你怎么忽然掉转枪口啊。”
“谁让队里只有你有对象嘛。”少年做了个手势，“唯一样本。”
这问题好严肃。黄少天在他旁边躺下来，草尖儿隔着薄薄的衣料戳得皮肤轻微的瘙痒和刺痛：“结婚肯定是要结婚的。”
卢瀚文很敏锐地听出省略的下半句：“但不一定是小夏姐姐？”
“哎这话说得很危险啊，这是你讲的不是我讲的。”黄少天也跟着看天空，“别乱说话啊，夏彤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他听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迷茫，完全不是一个和青梅竹马热恋中、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人的态度。卢瀚文察觉得出来，这是大人的事情，是属于成年人的、不快乐的部分，即便看起来想和谁在一起的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
小孩开动脑筋想要岔开话题，手机嗡了一声跳出新消息提示，特别关注的联盟官博转了一组枪王大大的粉丝应援设计。
新话题来了，卢瀚文点开，忿忿不平坐起来：“为什么别人都被粉丝画得这么潇洒不羁风流倜傥，我就只能是Q版？”
黄少天接过来看：“那没办法，谁让别人都是女友粉，只有你这是阿姨粉姐姐粉，体谅一下妹子看见你就想挥发的母性。”
“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刷新出来周泽楷的转发，只有一个表情，真是毫不意外。黄少天把手机还给他：“周泽楷大号一天到晚转的都是这些东西，像个营销号。要不是我亲眼见他发过我都怀疑微博交给轮回的公关打理了。”
“啊？他还有小号？”
“有啊，发的全是各种各样表情包，比大号还像营销号。发自拍是不可能发自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发自拍的，比谁都喜欢发别人的表情包，哎哟你是不知道前两天那张孙翔，笑得我肚子疼。哦对，他还喜欢拍小玩意，以前有个特别喜欢的挂件，像个长眼睛的糯米团子傻了吧唧的那个，世邀赛回来以后就没见他照过，难不成丢在苏黎世了？”
他絮絮叨叨说完，发现少年正以一种复杂而有深意的眼神打量自己。怪怪的。忍不住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黄少对人家了解得也太清楚了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也就像我这种知情人听得出你在数落对手。”卢瀚文摇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念叨女朋友呢。”
黄少天一愣，继而踢他屁股：“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这么没大没小在俺们村可是要抓去给村花当童养媳的。”
小孩灵活翻身一躲，喊得夸张而凄惨：“啊啊啊黄少杀人了救命啊！！”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死心吧。”
“队长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叫队长没用，叫经理老板都没用。”黄少天也站起来，作势捋捋不存在的袖子，“看来不教育教育你是不行了。”
卢瀚文见机行事撒丫子就溜，边跑边嚎：“那我告诉小周周啊啊啊啊啊——”
“……”黄少天闭眼，静心，气沉丹田，“卢瀚文啊卢瀚文，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16章 用情
懒懒散散又格外短暂的夏休一晃而过，冬半年的日程一般分为四部曲，盼中秋，盼国庆，盼元旦，盼春节。现在来到第二步，七天长假黄金一代原本定好了在W市聚餐，酒店都订好了航班刚出票，夏彤妈妈一个电话过来，笑容可掬，少天啊放假没事吧阿姨请你来玩呀，你爸爸妈妈也都在的。
黄少天反应迅速，这事多半是自家父母的提议，知道他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便迂回前进。毕竟是准丈母娘，他也的确提不出有理有据的拒绝方案，只能答应，挂了电话后在喻文州同情的注视下痛心疾首地改签。
已经落了地的楚云秀得知消息，发来和苏沐橙、戴妍琦在昙华林的合照，并附上真心实意的惋惜：热干面和周黑鸭只能我们帮你吃了，小事情我们也会帮你玩的。
为三位女士拎包的小事情本人对接下来的厄运毫不知情，好心提建议：热干面和周黑鸭都可以真空包装，要不然让喻队给你捎点回去？
他转头瞅了眼微微笑看着自己的喻队，含泪谢绝，还是不了，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喻姥爷。
哪怕仅有一海之隔，飞机还是会延误。黄少天坐在咖啡馆的角落编辑了长长一条微博鉴赏一言难尽的桃花风味，翻牌转发了几个粉丝的大作，切到小号。职业选手大多都有小号，方便在联盟严格的门面管控下放飞自我；人人有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至于互相是否知晓，那就是个人交情的事了。
黄少天的小号走天真可爱风格，乍一看没人会把这个充满颜文字和卖萌表情包的萝莉同狂拽酷炫的剑圣联系在一块，郑轩每次刷新出他都嫌辣眼睛，忍无可忍双向取关江湖不见。黄少天自己倒不在意，游走于多种风格有助于他更精准的掌控，再说了，外表少女又如何，内心真汉子就行；百花还是粉红色队服呢，谁也没多嘴过孙哲平一句——唉想到百花的于锋这个小兔崽子他就来气，还是不想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最常访问列表排在第一位的成了周泽楷……的小号。轮回全体的小号都是互相关注，不难辨认，不知谁想了一套名称，开头结尾一样，中间职位名称改动，很像小学生会建的那种中二家族。黄少天不负责任地猜想多半是孙翔的主意。
他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找对门路，过程挺辗转；现在也没敢关注，怕被认出来。虽然他有绝对的自信小号没留下丁点跟自己有关的痕迹，但仍然——
仍然什么呢。心虚根本不需要理由。
周泽楷今天没分享队友的奇葩照片，倒是分享了首歌。队友——目测这个顶着饲养员职位的应该是方明华——评论了其中一句歌词，“我用情付诸流水，爱比不爱可悲”，加了个销魂的波浪线。还留下已婚人士的谆谆教诲，“年轻人还是要看开一点啊。”
周泽楷每次分享的歌曲风差异都很大，摸不准喜好，但大多和当时心情有关，比如上一张照片是他偷拍的在海边的轮回全体，下一条就会出现《阳光宅男》。甚至还有过もうそうえくすぷれす这种无比病娇的曲目，等到黄少天查完歌词大意，不得不信服那句每个看上去纯良无害的人都有令人惊讶的隐藏属性。
所以，今天是什么品种的枪王大大呢？黄少天戴上耳机点开播放的小三角，细腻而惆怅的男声灌满耳朵。
他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然后是第二遍。
然后是又一遍。
一直到在飞机上沉沉睡去，开头和结尾的歌词还在他脑海盘旋。舷窗外云海翻涌好似穿透岁月，老旧的唱片吱呀吱呀，女声尖细忧愁，如哼唱又如念白，经久不散，从鼓膜一直密密匝匝缠绕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