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去给周夫人请安的一路,她分明发现有些仆婢远远看见她就躲了去,像是害怕她一般。
她蹙了蹙眉,明澈如秋水的眸中满是疑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疑心在到了周夫人的住所时到了顶峰。
周夫人身边有位嬷嬷,伺候了她许久,对着陆菀也是十分亲热,即便是原身那般不懂事,也从来是笑脸相迎。
可今天,嬷嬷眼神不自在地躲闪,分明是出了什么事!
陆菀心下一紧,难不成是让他们发现这具躯体里换了芯子?
她从来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这会心都提了起来。
可周夫人却如往常一样,一脸慈爱地看着她,这叫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菀昨晚睡得可好?”
“回阿娘,儿昨夜一切安好。”
陆菀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周夫人的胳膊,歪在她的身侧,“阿娘呢?我昨日叫人给阿娘送来的螃蟹羹可还入味?”
她挑高了眉,摇了摇周夫人的胳膊,笑得满脸得意,“那是我亲手做的。”
嗯,亲口指挥厨子亲手做的,四舍五入就是她亲手做的。
周夫人也不戳穿她,瞧着她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自己也被逗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倒是还没有入口,就被你阿耶抢了去,他吃了却是说好的。”
陆菀一乐,她这个阿耶素来脾性有些古怪,日常带着张嘲讽嫌弃脸,倒是看得上她送来的羹汤。
“那我回头再叫人给阿娘送来?”
“阿兄和阿菱怎地不在?”
陆菀四下看看,也没发现桌上有用过的茶盏,不应该啊,那两个不是来的最勤快的吗?
周夫人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她拉起陆菀的手,耐心解释着。
“昨日老夫人叫人来传了话,说是请了慈恩寺的圆观大师来,我就叫阿萧和阿菱今日免了请安。”
“我们一路过去时叫上他们即可。”
她看了看浑然不觉的陆菀,声音放柔了些,很是笃定,“阿菀莫慌,圆观大师自然会还你清白。”
随即面沉如水,声音转厉,“也好趁着机会,好好整治下府中多嘴多舌的下人!”
难不成是想叫和尚来验验她是人是鬼?
陆菀握紧了袖中的手,突然就明白了晨起时阿云的神色。
是她疏忽了,心心念念回家操之过急,一心放在讨好家人以便行事自由,好去攻略谢瑜身上,倒是忽略了身边这些下人。
看来府中已经有了传言,只是这些造谣传谣的内容居然一点都没有传入她的耳中。
陆菀遮掩住心中思绪,仰着头娇嗔着,“阿娘说的是。”
她是人是鬼,难不成还真有人能看得出来?
陆菀心中冷笑,那恐怕是不太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春兰秋菊是真的有这么道点心,类似于古人的沙拉?梅子卤是咸酸口的,用青梅加盐密封半年以上腌出来的,效果类似果醋。
石榴有白籽,粉籽和红籽的。
以上内容来自——《宋宴》
第7章 问僧
去往听松堂要经过一片竹林,竹子四季常青,但入了秋难免有了枯枝残叶,所以竹林里有陆府的下仆正忙着打理着,以免主子们经过时碍了眼。
远远的看见周夫人领着子女过来,背着柳筐的婆子就连忙招呼着一道来的人,迳直就往林子里扎。
恰好被正在记路的陆菀收入眼中。
她望望周夫人的侧脸,几乎可确定她也看见了,却是没做声。
同样注意到了的陆萧却很是不满。
“府中的下人越发的没有规矩了,阿娘也该整治整治了。”
他顺手摇了摇伸入庑廊的竹枝,晶莹的露珠就甩了陆菀和陆菱一脸,吓得陆菱一激灵挽上了陆菀的胳膊,随即又马上弹开。
陆菀眯了眯眼,试探着拍了拍陆菱的肩,果然就看见对方下意识地躲闪开,清澈的鹿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眶还红红的。
“阿兄吓着我们阿菱了。”
她弯了弯唇,然后瞄准了另外一支,一拉一弹,这下陆萧也是满脸水珠,他大大咧咧地用袖子一揩抹,就笑着冲周夫人抱怨。
“阿娘你看,阿菀都欺到我头上来了,您可得好好罚她。”
边说着,边绕到陆菀身边,食指半屈,敲了一敲她光洁的额头。
“这行事间,哪里还有半点对兄长的敬意!”
周夫人无奈地笑笑,“你倒是会说,当我方才没看见谁先动的手?”
陆萧也不在意,他只笑着递了个眼神给陆菀。
陆菀心领神会。
这是看见那两个下人的举动,怕她多想伤心,转移她注意力呢。
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甜,她掩唇一笑,眼尾上翘,睨着陆萧。
“阿兄有本事就再来,我回头便让人采上半盆露水,到你书房去顽去。”
陆萧吓得连连摆手。
“我的书房可不欢迎阿菀你,可千万别来!”
他也没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轻咳一声。
“若是带上阿菱,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得提前半日来报,我可得把我的书全部都提前收好了。”
陆菱回过了神,她笑得有点勉强,却还是一咬牙挽上了陆菀的胳膊。
倒是让陆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陆菱也不吭声,只是冲她甜甜一笑。
甚至能叫陆菀看出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她被自己这个联想逗乐了,也学着陆萧的样子,屈起手指轻轻叩了叩陆菱的额头。
可惜这般温馨的氛围,一进了听松堂就烟消云散。
才跨进了院门,陆菀就发现院里的仆人数量之多远超平常。
甚至来说,多是强壮粗鄙之辈。
世家重颜面,贴近伺候的婢女最次也是容貌清秀的。
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陆菀低头,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嘲讽笑意,难不成还怕她上天入地,跑了不成?
等进了屋,一抬眼就看见老夫人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身着灰青僧衣的和尚,有些微胖,面容倒是慈祥,就是一脸褶子。
瞧着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陆菀觉得不太对劲,四下看看,就发现陆珍不在。
看来是上次陆珍跑到谢瑜面前之事,传到了陆鸣耳中,被看管得严了。
怪不得老夫人这回扫着她的眼风都像小刀子似的。
这是拿她当害了陆珍吃苦的罪魁祸首看呢。
“圆观大师安好。”
周夫人不慌不忙,上前合十问安,显然也是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慈恩寺大师。
对方点了点头,目光就落到了陆菀身上,“陆菀小施主,许久不见了。”
竟是一上来就把注意力放到陆菀身上。
这就难免让人觉得陆菀真有什么问题。
老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心头暗喜,圆观大师自幼长于慈恩寺,颇有慧根,修行数十年德高望重,甚至有望成为慈恩寺下一任主持。
自己方才与他分说了原委,他如此反应,岂不是证明这陆菀有古怪?
这念头在看见周夫人脚下微动,往陆菀身边挪了挪之后更加浓烈,老夫人眉眼舒展,浑身说不出的舒泰。
陆菀这会也是讶异,不为别的,就是这和尚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居然跟那位告诫她离水远些的和尚,有那么几分相似。
难不成这书里的角色,都与她过往经历中的人有些映射?还是说,这些人都是她想像出来的?
顾不得多想,她往前走了一步,学着周夫人的模样,问了个安。
“我一切安好,多谢大师挂念。”
“初见小施主时,小施主年仅三岁,如今十数年匆匆过,难免叫老衲有些感慨。”
圆观点了点头,目光慈和,看不出恶意来。
“我今日请大师来,是为着阿菀几日前落水之事。她一病数日,连着性子都变了许多,可否请大师给她看看,可是有何因果缠身?”
见圆观又没什么动静,老夫人才升起的嘴角又垂了下来,心头一梗,她稳住笑容,言中意有所指。
只是这话中的含义,可就有些太明显了,就差点名道姓地问,陆菀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陆萧嘴角一撇,就想上前替陆菀理论几句,却被她扯着袖子拦下。
这点子风言风语,还不值当陆萧为她失态,读书人么,还是要点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