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连绵春山里,却是从不乏危险重重,孤身入山者,往往有去无回。
“那些旧事我不否认,若是重来一遭,许是还会瞒着你如此行事。”
“科举一案,陆萧本就难以摘出,我不过是顺势而为;陆家分家一事,我并未料到你阿娘身怀有孕,但将你们一家自陆家分出,我想你也是愿意的。”
“其余种种,若是你不喜我这般,日后于你一事上,我都会多加考量。”
他说得是如此动听,陆菀却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咬了咬唇,“这便是你心悦我的方式么?”
视线落在了熟悉的面容上,她却突然觉得仿佛有些不认识谢瑜了。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不懂得如何待人,欢喜上自己,便将自己当作喜好的物件一般。
如今看来,他不止不懂,还甚是自负。
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厌恶他瞒着自己算计自己之事,都归结于他素来行事不择手段上。
她缓声吐字道:“我并非要让你做个行事磊落之人。但若是这些事如你所说,都是为着我好,你缘何事先事后都不肯告知我?”
谢瑜掀了掀唇,却没有出声。
自然是不全为着她好,还有许多为着自己的私心,譬如将周延的行径泄露给了信王府之人,意图除去这碍眼的情敌。
过了良久,他才垂眸苦笑。
“我有私心。”
谢瑜的声音低低的,他对心悦的女郎承认道:“阿菀,因为我有私心。”
“其他人如何,我从不在意,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我只想要一个你罢了。”
他忽然伸手,将陆菀紧紧地纳入了怀中,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她的娇软细腰,不让她有机会脱离。
自己则是埋首与她乌鸦鸦的发间,呼吸间满是他所熟悉的清甜香气。
与他骤然强硬的行径不同,他此时的声音低而温和,似有似无。
“我不是圣人,阿菀。”
“我承认,我行事卑劣,自负且阴狠,更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安危。”
陆菀眼睫颤了颤,她被迫将无处着力的手搭在了谢瑜的肩上,听着他继续道。
“我不愿告知你,不仅是心性使然,还因着怕你也会畏我惧我。”
“可我当真心悦于你。”
他蹭开陆菀的发,近乎虔诚地将下颌抵在她脖颈间细腻的肌肤上,轻蹭着,刻意压低了声,嗓音低醇悦耳,在诱哄着她。
“若是日后,与你有关之事,我都不再瞒着你,也会多与你商议,阿菀,我们可否和好如初?”
陆菀静静地听着,手下微微用力,修得圆润的指甲便深深地掐入了他的肌理之中。
可抱着她的人却是浑然不觉肩上传来的疼痛。
他只是牢牢地锢着她,附在她耳边重复着柔声唤她,如同陷入了深沉的梦魇。
“阿菀……阿菀……”
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绵长,卑微且深情。
他手下的力度越来越重,陆菀甚至觉得,环抱着自己的这副躯壳里,满是即将失控的疯狂与偏执。
明明都是他的错,她抽离了情感,冷冰冰地想,可她居然会觉得有些奇怪的心疼。
即使她现下答应了与他和好又如何。
她马上就要回去了。
谢瑜与她,终极一生,都不会再见了。
眼尾开始泛红,陆菀松了抓住他肩头的手,转而攥紧虚无,指尖抵住了掌心,试图用掌心的刺痛感让自己回过神。
如此才能继续作出残忍且冷漠的模样,拒绝他。
许久都听不见回答,蔓延上来的不安与难宁如乌云般蔽住了日光。
谢瑜清晰地听见,耳畔边传来了铮的一声。
那是心中琴弦绷断时的刺耳尖锐。
如同他少时在山寺中学琴,用的明明是最柔韧的丝弦,但若是他乱了心,手下桐木的琴身便会骤然发出哀鸣。
心弦已崩,谢瑜缓缓抬起头,眸色深黯,眼中也不复清明。
他近乎灼热地注视着怀中有些失神的女郎,慢慢垂下了脸庞。
两人额心相抵辗转,他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脑。
继而,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双节快乐呀!!!
第60章 得信
谢瑜以手托住陆菀的后脑, 带着不能拒绝的强硬,低头吻上了她的。
柔软的唇瓣辗转厮磨着,这是情人间暧昧交缠之际, 合该羞涩地闭上了眼, 一道慢慢品味。
可他们两人的眸子却都是睁着的,眸底倒映着近在咫尺的彼此。
倒映着她的深沉眸色中酝酿着的是疾风骤雨,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与热切,内中竟像是有了抹不同寻常的血色, 执拗且疯狂。
不过是求而不得,爱而不得,竟将素日温文清隽的郎君, 变得如斯可怕。
又或者,他本就如此,只是陆菀今日才看清了而已。
这却是他今日亲自将自己细细剖开了,再不加遮掩地展出给她看的。
乌黑的眼珠上浸透了水雾,陆菀想挣脱,却被他扣得更紧。
谢瑜见她又要躲, 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锐利冰冷之物, 直直插进了他的心口, 捅进去后还在不住地翻搅。
痛得钻心, 凉得彻骨。
他伸手捂住了那双清亮的眼, 在唇齿间低哑出声, 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恳求意味。
“菀菀,莫要这般看我。”
眼前是一片透着红色的朦胧,那是他身躯中脉动的汩汩血流,耳边则是她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心跳和呼吸声。
仿佛他们原就该生生世世都如此。
蓦然间,心中有什么深埋许久的种子在破土而出。
是陆菀再不能压抑隐藏的。
又仿佛有什么在她耳边低语吟诵, 语调高高低低的,诱惑着她听从自己的本心。
她的本心是什么?
那道声音不答,只萦绕在她的耳边,如吟唱一般,反反覆覆,诱惑着她听从自己的本心。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直起了身,将原本推抵他的手,慢慢环上了他的肩颈。
在揽上他脖颈的瞬间,她就感觉到身前人蓦得一僵,她嘲讽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却是便被撬开了那厮磨许久的唇齿,与他唇舌相抵。
他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允准,长睫覆眼,只专心地、近乎肆虐地洗劫着怀中人满口的温软甜香,勾缠吸吮着她,夺走她的气息,让她沦陷在自己的怀中,只能随自己起舞。
耳边只听得见急促的心跳声,她的舌尖发麻,残留的意识察觉到原本扣住她后脑的手正在逐渐下移,有些怜爱地抚住了她的背脊,将她紧紧地按在了他的身前。
如此,玉白的脖颈就被迫曲出了惊人的柔和弧度,她便只能仰着头,任由他恣意采撷。
即使是有人在屋外敲门,屋内紧紧相拥,入骨纠缠的两人都不曾想着回应。
待到终于分开,陆菀头脑有些昏沉,红着脸别过眼去,不去看那人此时正眉眼弯弯地凝视着自己。
谢瑜则是轻柔抚了抚她身后的发,又仔细地将她被自己揉乱的碎发都拨弄到耳后。
他看着缠绕在指尖上柔顺光泽的发丝,只觉得心尖一软,便忍不住俯身在其上印上一记。
“阿菀这般好,都是我的。”
如同别扭的孩童,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安抚,依旧要自得地宣告主权。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抬眼时,眸底的阴霾就都散了开。
浅色的薄唇微微翘起,清润眸子里略略含笑,便又成了洛京里那个风采翩然的谢家玉郎模样。
陆菀懒得理他,转过身去,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
葱白的手指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急促的脉搏,细细地平复呼吸。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仿佛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十六在外面敲了许久的门,等到终于有人来开门时,便见到谢瑜耳根处的红晕还未褪。
他往屋内探了探头,询问似是心情极佳的谢瑜。
“谢郎君,娘子呢?我在屋外没看见她。”
榻上胡乱蒙在被子里的起伏动了动,陆菀冷着脸探出头来,面颊上却还是粉晕致致。
她的嗓音有些微哑,“我有些困倦,想歇一歇,小十六自己去耍,不必管我。”
十六虽然小,但他在暗卫队里长大,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瞧着两人有些暧昧的模样,就知晓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