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勋的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渴望,他想让双脚重新踏入真实生活的河流,想要再活一次,披荆斩棘,无所畏惧,最最重要的,他想抹去年轻时留下的各种遗憾。
为什么不呢?
既然思瑞那么肯定静宜不是为了爱才要嫁给那位检察官,既然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无法将她从心上抹除,面对她时仍会心跳加速,会脸红,一如少年时那样。
他闭上眼睛,潜入心湖最深处,那里隐藏着他真正渴望的生活的样子,正如那天跟静宜和思瑞在饭桌上谈笑的情形。在过去,这些令他心驰神往的场景是毒药,他只能浅尝辄止,不敢过于沉湎,而此刻,他放任自己尽情想象,想象那明媚的笑靥、温柔的眼眸、以及历久弥新的缱绻气息包裹着自己。
如果他渴慕的一切能在余生陪伴自己,而非仅仅发生一两次——以供他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翻出来回味),他是否有勇气为此一搏,为自己也为静宜争取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欧阳勋心潮澎湃,被某种崭新的力量鼓动着,跳槽也罢,重新追求爱情也罢,有何不可!就算真的做了让三十二岁以后的自己觉得可笑的事又怎么样,他会有什么损失?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转眸间,他发现西边已是霞光满天,橘红色的云朵在天空中构成绝美图景,宛如天启。
第63章 No.63 婚姻究竟是什么•★
忙忙碌碌中,秋天款款而至。
这是一个热闹而缤纷的季节,先是于晴的离婚手续终于办妥,因为彼此手里的证据旗鼓相当,于晴又不惜重金请了擅长离婚诉讼的名律师出马,在关键问题上寸步不让,最终的财产处理方案还算令她满意。
至于儿子的抚养权,经夫妻双方反复协商,最终归了陈子辉,于晴保留随时探视儿子的权利,这是双方在征求儿子的意见后作出的决定。
儿子没有选择自己,于晴在伤心过一阵后便释然了。
“我确实不是个好妈妈,儿子一直是和陈子辉最亲,生活也好,功课也好,都是他在管。那小子都十五岁了,问题越来越多,我想管也管不了,为他好,还是跟着爸爸吧!”
月之问她,“分到这么一大笔钱,下半辈子什么活都不干也没问题了,美容院还开吗?”
“开啊!为什么不开?你们不都在吗?”
静宜笑道:“太好了!就怕你把店一关,把我们撂这儿,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月之丈夫周弘和儿子小毅的父子画展在十月初如期举行,场面相当热闹,不时有人想拍下某幅作品,得知画作不出售后均深表遗憾,甚至有画廊的专业人士想担任小毅的经纪人,这些都令月之夫妇激动且自豪。
于晴和静宜除了带朋友来参加画展外,还额外送了生日礼物。
静宜送的比较平常,是在西点屋定制的生日蛋糕,于晴则送了价值上万的画具,顺便还给思瑞买了件真丝绣花汉服裙,月之内行,一看牌子和做工,便知价格不菲,没个一两万拿不下来。
于晴说:“我特意定制了大号的,等思瑞结婚的时候穿,一定艳压全场!”
两个女人一起谴责于晴,“你别发疯了,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的!”要她把东西退回去。
于晴当然不肯,正色说:“这次离婚,要不是你俩帮我,我十有八九撑不住。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总得让我表表心意吧,你们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几番推让,眼见于晴要翻脸了,月之和静宜只得收下。
于晴感叹,“我算想开了,什么男人、儿子,全他妈是假的,只有钱和朋友是真的!以后我也不会再结婚了,要好好享受自由!”
画展过后,月之和静宜又请于晴吃晚饭连喝酒,算作回礼,三个人准备疯一疯,玩通宵。
晚饭是在鼎泰丰吃的,菜量小,口味清淡,三个人吃了五百多,也就对付了个半饱。
静宜有点心疼,“这个价钱在蒲公英可以吃半桌酒席了。”
于晴笑话她,“你那种过于实惠的消费思维得改改了。人家走的是高端餐饮路线,就不是以管饱为目的的,同样这点东西,到别处去吃,估计一百块以内全搞定,那请客的人会觉得没面子。现在呢,钱也花了,肚子里还有富余空间,一会儿看见什么好吃的还能接着往里塞,多好,皆大欢喜!”
月之笑道:“静宜你别噘嘴,于晴这个消费心理分析得相当有水平。”
于晴得意,“我就是太懒了,要不然也开家饭店,专门给那些既想瘦身又嘴馋的客人提供服务!”
静宜拍手,“欢迎啊!干脆开在我隔壁吧,咱们来个联合经营怎么样!”
月之说:“于晴这个方向定的不错,如果能实现,应该能发一波大财!”
于晴大笑,“我呀,从来都胸无大志,就想舒舒服服躺着,发财的好事还是让有野心的人干去吧!”
吃过晚饭,三个人在商贸街闲逛了一圈,转场到酒吧已是九点。
她们各自点了爱喝的酒,小口慢啜着,继续聊天。
月之心情格外好,喝得有点上头,熏熏然说:“我最喜欢秋天了,一到秋天好事就特别多…….就比如今年,于晴把麻烦事给解决了,还成了富婆,从此财务自由!我呢,店里生意还算顺利,小毅的画展办得又特别成功,真的睡觉都会笑醒。”
她把目光转向静宜,“哎,接下来就轮到你和惠检了……”
静宜轻轻笑了下。
于晴也转头看她,“静宜,既然思瑞都没问题了,你俩又不打算办婚礼,不就登个记么,怎么还要拖到月底?”
静宜说:“是我妈的意思,非要给我俩合八字,然后挑了十月二十八号这个日子,说这一天登记结婚,可以白头到老。”
月之趴在桌上大笑,“惠正民居然同意了?”
静宜也笑,“未来丈母娘的意见,他也只能尊重一下了。”
月之仰起头,“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件好事…….”
两个女人同时转过脸来对着她,“什么?”
“周弘动完手术,昨天去复检,医生说没问题了!”
静宜笑道:“真好,身体健康就是赚到了!”
于晴和月之碰了下杯,“结果好一切都好!我们三个人里,还是月之最厉害,把老公管得服服帖帖的!”
月之直起腰,摇头说:“我们吵架的时候你没看见……你们平时老夸我和周弘是模范夫妻,其实,哪来什么模范夫妻呀?只不过大家比较克制,心里有话不说而已。”
静宜给她倒酒,“都过去了,你别老想着。”
“不,不,你让我说完,我憋很久了,一直不说是因为要面子。”
于晴对静宜说:“让她说吧,说出来会舒服得多。”
或许是喝了太多酒,月之双眸湿漉漉的,“嗯,于晴说得没错,憋着真会憋出病来的,周弘这次闹到要动手术就是个例子,我知道他心里很苦……我说不定哪里也病了,只是暂时不知道…….”
静宜忙嗔道:“你别咒自己。”
月之又笑,“静宜就是胆小——别担心,生死这种事我早看淡了……小毅确诊后我想到过死,因为太痛苦了…….”
于晴低声说:“其实可以再生一个的。”
“我们也想过,但不敢生,万一再有问题呢?”月之抚额沉思,“小毅六岁那年,周弘跟我谈过一次,他想离婚,儿子归他,这样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解脱……可我舍不得,舍不得他俩。”
月之的眼圈慢慢变红。
“这么多年,我们感情之所以好,不完全是因为爱情,更像是结成了一个悲剧命运的共同体,因为儿子……有些痛苦你说出来也许没什么用,但还是要说,不说闷在心里,痛苦会变形,或大或小,自己很难控制它,说出来,而且有人能理解,就像是给它定了形,它就是这么大,这么个形状的东西,哪怕很坏,拿在手里会有踏实感,因为它不会再变了,这是经过我们俩共同认证的,之后只要去承担就行了……儿子就是我们必须共同承担的分量,没人能代替,外人插不进来……
“但时间长了还是会累会怀疑,如果不这样过,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尤其在产生外力的时候,比如去参加同学会,有人告诉你他暗恋过你,你忍不住会想,如果那时候选了他会怎么样?我想周弘肯定也有过这种想法,那是一条很可怕的路,越想怨念会越深,又觉得对不起对方,就拼命压制,于是产生了负罪感,一直在循环,循环着……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