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不可能?”
“你觉得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思瑞目光坚定,欧阳勋则眼神闪烁,充满惊疑不定的意味。
自然又是他先败下阵来,“等等,我有点晕,让我先缓缓。”
他把茶杯倒满,像喝酒那样猛灌下去,一气喝干。他刚放下杯子,思瑞就体贴地举壶又给他斟满。
“勋叔,你是不是有点心虚?”
“虚什么虚,被你吓得!你脑洞也太大了吧?”
思瑞捧住自己的杯子,表情笃定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都错过那么久了,没时间继续浪费了,如果你还喜欢她,就应该赶紧行动!你知道我妈妈心软耳根软,你又这么英明神武的,只要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哪里不简单?”
欧阳勋想了想,“比如你爸爸……”
“不是早离婚了吗?这条不成立。”
“可你妈毕竟是我前嫂子啊,我心里肯定有障碍……再说家里也接受不了。”
“跟家里有什么关系?你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那亲戚们会怎么想?”
“哦,等你们既成事实了,他们也只能接受,亲戚们都很健忘的。就算背后说几句又怎么样呢?你以为现在就没人说你了?你在乎过吗?你要真在乎就不会过成现在这样了——还有呢?”
“还有……我有点乱。”
欧阳勋使劲喝茶,视线投向远处,眼神空茫。
思瑞说:“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们成年人就爱给自己找借口。真正阻碍你的是你自己。”
“你说得轻巧……”
“你怕被我妈拒绝,怕成为别人的笑话,所以找了一堆理由掩盖。”
欧阳勋再次露出被点中穴道的表情。
“你觉得自己挺成熟的,可我看你就很傻,你这样下去永远不会幸福,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厉害,你和你讨厌的人一样,胆小懦弱,一直在算计得失。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欧阳勋把目光缓缓转向思瑞,“赵思瑞,你真的只有13岁?”
“就快14啦!”思瑞甩甩辫子,“14岁的孩子懂很多了。只不过平时我不表现出来,怕吓坏你们这些大人。”
“真会体贴人啊!”
“也就是对你,平时对老赵,包括对我妈,我都没这么推心置腹过。”
思瑞望着他,眼眸里闪烁着稚气,又不乏真诚。欧阳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即将睡着前问的那句话——你为什么不是我爸爸?
他笑起来,轻轻的,心上有什么东西被搬走了,陡然感觉到轻松,忍不住又躺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小丫头的一番热情怂恿就真的头脑发热去干点什么,但必须承认,他此刻的心境已和往日不同,不再将过去硬邦邦地隔绝在一堵墙外,始终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重新回想往事,委屈的成分淡了,添了一些久违的甜蜜,还有模糊的感动。
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在这种难得的情绪里再多徜徉片刻,却听思瑞又说:“勋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妈很崇拜你,把你当神一样放在心里,每次亲戚请吃饭,如果有人说你坏话,她都会维护你。”
“哦。”
欧阳勋笑着应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即使到现在这个年纪,静宜投向他的眼神里依然满含信任,仿佛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会无条件相信并接受。
“妈妈那么信任你,我猜和你那次为她出头有关,你把老赵的办公室给砸了耶!勋叔,那算不算你前半生最勇敢的时候?妈妈肯定是被你的勇敢打动了……”
欧阳勋在心里说,不止这次,还有另外一次,更早,初中那会儿,为了救你妈,我被一群人渣围殴。
他回忆着那时的情形,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仿佛还沐浴在15岁黄昏的余晖中,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静宜的脸,长辫子紧贴脖子,白净的鹅蛋脸上印着一双哭肿的眼睛……他就是在那个时刻意识到女孩子原来是如此美好的。
第42章 No.42 意难平•★
晚上九点,酒吧里的热闹还没开始,于晴却已喝得酩酊大醉,身边只有静宜陪着她。
于晴喝高了喜欢撒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谁要从她身边经过,冷不丁就会被她揪住胳膊,或亲密开聊,或破口大骂,端看她当时的心情。
而此刻,她就抱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嘻嘻哈哈要跟人去开房。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有什么呀!走走,房钱姐出,姐有钱!”
男人当然看出于晴是醉了,笑呵呵地半推半就着,旁边一群看热闹的捂嘴窃笑。静宜窘得脸通红,使劲去掰于晴挂在对方身上的胳膊。
“晴姐,我们该回去了……”
于晴用力甩开她,厉声喊:“回什么回!那个破家谁爱住谁住去!”
醉鬼力气都大得出奇,静宜被甩得一个趔趄,跌坐在一张椅子上,要没这张椅子,她就得狼狈倒地了。再抬眸看于晴,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疯疯癫癫的样子,看笑话的人也越聚越多。
静宜忽然感到血往脑子里涌,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于晴的腰,用力往后扯。
于晴来了劲,拼死挣扎,两人扭来扭去,最后一起掼倒在地上。
静宜的紧身裙似乎撕裂了,她也顾不上查看,只管死拽着于晴不放,气喘吁吁冲她发火:“你闹够了没有!为了个混蛋至于吗?就算离开他又怎么样呢,你又死不了!”
也许是从未听静宜说过重话,也许是被静宜的话击中,于晴的哭声一下子止了,表情呆呆的,像着了魔。
有人过来把她俩拉起来,静宜道了谢,抓起桌上的包,扶着于晴走出去,这回于晴没再反对。
到了酒吧外,走了没几步,于晴脚一软,就在马路边坐下了。静宜摸了摸裙子后摆,还好,裂开的口子不大。她选好角度蹲下来,和于晴齐高,方便说话。
于晴喃喃自语:“这男人是我自己挑的,当年家里那么多人反对,可我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现在可真打脸……”
静宜软声劝:“别为了面子折磨自己,除了你自己,没人真心疼你,所以你要好好对自己。错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晴身子歪过来,靠在静宜怀里,呜呜地哭,“静宜……静宜我们,我们怎么会这么惨?”
静宜无话可说。
后来她招了辆出租车,把于晴送回了家。
于晴家里没人,地上还散乱着砸碎的家什,她和陈子辉是昨晚闹翻的,幸亏刚放暑假的时候就把儿子送爷爷家度假去了,昨晚大吵过后,陈子辉也收拾了几件衣物一走了之,把空荡荡的家留给于晴一个人。
静宜伺候她洗过澡,又扶上床躺着。于晴酒量不错,在出租车上让夜风吹了一路,到家时酒意已消散大半,突然变得很沉默,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静宜见她这样,反而更不放心,都走到大门口了,还是折回来,在客厅沙发里坐着。
沙发年头久了,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她想起前不久于晴还跟自己提过,在家具店看中一套全羊皮沙发,但陈子辉不让她买,说等搬了新房再说——他们在湖墅区看中了一栋别墅,准备买下来,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
地上散乱着不少零碎物件儿:破碎的镜框,装饰画,一只圆口瓷杯滚到电视柜脚边,想来是昨晚夫妻吵架时,于晴盛怒下砸的。
静宜望着这一地没收拾的狼藉发呆,同样的痛苦她八年前也经历过,想不到八年后还会在朋友身上重演。她不知道是婚姻不幸的概率正在增大,还是单纯她俩比较倒霉?
有微信消息提醒,她打开,看见欧阳勋发来几张照片,山上的风景,还有一张思瑞,正趴在凉亭的长凳上看云。虽然只是背影,看上去却是悠闲而快乐的。静宜紧张的心绪渐渐缓和下来。
照片后面跟着欧阳勋发的文字:“在千峰山上。”
昨天他就告诉过静宜,周末要带思瑞去山里。
静宜回:“越过越舒服了,她还想回家吗?”
欧阳勋秒回:“好像还没这想法。你在干什么?”
“陪朋友。”
隔了会儿,欧阳勋发来回复:“是不是上次说的那个,被丈夫背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