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丑八怪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姜嘉气急败坏。
“丑?少昊可喜欢我这张脸了,你是因为少昊喜欢我而不喜欢你,嫉妒得发狂吧。可是你知道么,我这张脸,就是他根据自己的喜好造的。我呢,就是根据他的喜好随便长长。”
乔煜继续添油:“这么看来,你是不喜欢他喜欢的样子啊,你跟他喜好、八字都不合吧。这样,要不我送你个出土判定殷商时期的骨片,你给自己占一占,卦象绝对是大凶之兆啊。”
“我寻到过他几世了,他从没喜欢过你这样的!”姜嘉的眼睛里像有两团火光,瞳色妖异。
“不可能。就你这水准,我都找不到的人,能让你找着?”
“他就算投胎转世,也要生生世世避开你这跟屁虫。”姜嘉笑着,露出嘴角的梨涡,但不见可爱,只见怨毒诅咒之意。
打得乱七八糟双双挂彩,乔煜见她已有防备,或者是她并不清楚内里,再问不出什么了,擦拭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别的伤口没什么好擦的,反正擦了也还是血流不止,不擦过一会儿伤口反正也会自己愈合。
控开距离,想了想还是撂下句:“你仔细别又被人利用了。”旋身离去。
☆、南有乔木,等凤来栖
乔煜回到了自己的1101,扒掉了已宛如小叫花的一身高定……碎片,走到花洒下,有一定压力的水珠喷洒到脸上,身上,让尚未来得及完全愈合的伤口有些微的刺痛感。
水流,对他来说,一直是一种很放松的介质。
他生于北冥,长于深海,到得陆地上,才开始学会人类的所谓周旋,始知爱恨,深知自己迷途,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曾说当你活够了,便要去寻那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的归墟,作为最后的归宿。
渤海之东不知几万亿里,所传归墟之处,他化作不知几千里的巨鲲,不是没有探寻过,想着,你如此神通广大,说不定正在某处等他。
只是他没找到归墟而已,少昊,少昊定是在哪里等他的。
嘱托晓天照顾好司尧,接着后几天又打电话让郭哥给他实时回报。
但忍住了,没去找他。
司尧是人,这点他很笃定。
司尧身负少昊精魂,也是他早在出现在司尧面前时,反复确认过的。
他的确算是,处心积虑来到司尧身边,并不清清白白一无所图。
可是甘松香因少昊心头血化形这件事,在姜嘉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出来之前,他是一无所知。
而且若姜嘉说的话并非造假,她早就找到过少昊精魂投身之人,可他却全无消息,哪怕乔煜千万年来惯于离群索居,独自修行,来往者不众,但也不至于这么闭目塞听。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不许他知道?
那日也如今天一般云淡风轻,浅草堪没马蹄,柳枝初露嫩芽。
本该是散漫躺在草地上不知今夕何夕,不明岁华何许的时节。
命运的滚轴却像齿轮抛光了齿,脱缰一般扬起滚滚烟尘。
姜嘉约少昊至初见的若水之畔,取一坛梨花酿,说这是她当初头一回见到少昊时亲手埋下的酒,想她嫁予他那日取出来作合卺酒之用,说着少女忍不住面现红晕。
“只是如今看来,大梦终有一醒,这酒,便作为离别的花酿,劝君共饮一杯,送别我年少的一场绮梦。”
这本无错处,少昊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可酒饮毕,少昊感到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眼前都有些模糊。
他们先天仙种的巫妖一族大约都可算作不老不死之身,这也是为何蚩尤战败后,会将他的尸首置于四方镇压。
但他们神力汇集的心头血,重要但被视为弱点的天灵处反骨,神之精魂,代表肉之精魄,触及这四处,也是足以令他们有性命之忧的。
少昊撑住膝盖,口中咳出大口鲜血,右手颤颤巍巍地揭开外袍,胸腹间一处显现出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的紫色痕迹,绽开在平滑的肌理之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姜嘉。
而姜嘉双手捂着嘴,她倒没有吐血,神志甚至比中毒的少昊看起来更发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少昊你在吐血,我也喝了我怎么没事,这只是梨花酿,明明只是让我和过往好好作别。”
少昊吃力地伸手捏住姜嘉一手腕:“谁?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要害你,你有没有怎么样,我要怎么救你。”姜嘉改而抓头发,眼里有一丝异样的迷离。
“罢了。”少昊叹息一声,咳了不知几许的血,双颊肉眼可见地微有凹陷,面色灰败。而后他用黑色的袍服袖管不吝地擦去了嘴角沾染上的鲜血,面料只是一点不明显的湿润痕迹。不再理会陷入惊恐的姜嘉,回到浓烟滚滚的战场。
观远处不止的兵戈,少昊明显感觉到今天是一个局,而姜嘉是个不会令他有很大戒心的棋子,不知是炎帝的本意,还是其他方势力的有心嫁祸离间。
少昊知道今日自己不宜出战,可对方如虹的攻势遮云蔽日地碾压过来,前线俨然不堪重负,节节败退之相。
知道少昊今日是去见姜嘉,不让煜跟着,煜自己也知道与姜嘉素不对盘,不让跟他便不跟了。
可少昊回来的模样煜看着觉得应该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想问,尚未及开口,少昊便一指点在他唇上,“别问。”
煜感到少昊心情不佳,决定听话。
他的确术法灵力高强,但战场上风云变幻之势其实他懂得不多,通常是少昊怎么下令,他便怎么照做。
所以少昊带他出去,他也只道前线战事吃紧,虽觉得少昊状态不佳,也并未提出异议。
可当旷野上,雍父手持五方玄绫杵,击向空中今日不知为何身型一滞的少昊,正中天灵弱点反骨,少昊一声怒吼,虽推手抵挡,却没能完全抵挡五方玄龄杵上所携风雷之势,瞬间,口鼻溢血。
煜当时都木楞了,在他眼里,少昊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他也不太懂,巫妖族的所谓弱点。
他见少昊伤重,摇摇欲坠下九天,海水携风雨之势卷起数十丈高的浪头,不分敌我地向对面拍去,一旋化出巨大的鸟身翅羽,接住空中坠落的少昊,一路东飞。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飞啊飞,直到,落到极东之处一座孤岛上。
凤鸟族平时虽有巫医,可他从没见少昊看过病。
“哥哥,你怎么样了。”
他化回人身,无措地蹲坐在仰躺的少昊身旁,撕下一侧袖管,用海水浸湿了为他擦净面上的血迹。渡了他一些灵力,少昊紧缩着眉头,幽幽醒转。
若他们就此在孤岛上养伤,煜看来,也是挺写意自在的。
虽然又是中毒,又是被重创了弱点,可他是少昊,慢慢地,他总能恢复的。
可鸟雀能带来远方的消息,水泽雾气随风也能告诉煜所有发生的一切。
谁,也瞒不过谁。
东夷部落虽然失去了主心骨,但还不到瞬间一败涂地的地步,失了一役,只不过是一场小败,毕竟部众还有许多神通各异的巫妖族人。
可炎黄联合的军队,竟然作法请出了女魃——对,就是传闻中衣青衣,长二尺,秃无发,所居之处,天不雨的干旱神。
自此东夷几十部处,经年不雨,山川干涸,草木枯绝,鸟兽无所食,遍地饿殍。
不得已,少昊不顾煜的劝阻,回到大陆,寻飞行绝迹,东夷异人遍寻不得的女魃,欲杀之,或祭之,总之不能让她继续这么为祸世间。
待到少昊抓住女魃,就要除之,煜发现女魃的腕上,竟然有一枚熟悉的,金缕玉的,雕刻着曼珠沙华的手环。
女魃口不能人言,煜不想横生事端,就要一手结果了女魃。
这时,姜沂携一看身量是名妇人,但全身笼罩在兜帽下的人出现。
姜沂虽不是熟识,但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他是姜嘉同父异母的哥哥。
而兜帽下的人,是姜嘉的母亲,炎帝的宠姬。
哪怕笼在阴影下,煜也能辨别那是个惊天绝色的美人。
美人泪如雨下,求他们放了姜嘉。
少昊一愣,看着手下身长二尺面目狰狞,发出绝非人类的嘶嚎声的女魃。
“她手腕上曼珠沙华手环,是我亲手打造,绝不可能认错。求求你们放了她,我会将她带回去严加看管,绝不会让她再出来作乱,我只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