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冠目露凶光,一步步逼近姜南平,“本来还想多留你几日,没想到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在咒术即将生效之前,姜南平却突然大笑,几近疯狂。
“既然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余冠当即心颤,大感不妙。
姜南平从怀里掏出那把杀了狗司机的剪刀,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鲜血瞬间淌满了衣襟。
“该死!”
此时正是午夜时分,余冠暗骂一声,转身就想开车离开。
午夜自缢惨死,一尸两命,生前又怨恨极重,十有八九会化成厉鬼,余冠现受了伤,无力与之对抗,只能走为上策。
可惜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陡然间阴风大作,带着刮骨的寒意,呼啸的风声就似哭嚎悲啼。
余冠刚将车退出巷口,却见周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回路。
车窗一阵拍打之声,且愈发响亮。
他一咬牙,猛踩油门,直直地冲向前去。
只听砰的一声,车头撞在水泥墙上,扭曲变形,车前窗碎裂,余冠被紧紧埋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之中。
他想扒开气囊,却觉得后脑处一股凉风吹过,激起浑身冷颤。
像是溺水之人被摁住头颅困于水下,不论余冠如何挣扎,始终无法从安全气囊中脱身。
吸入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脸开始涨红,青筋暴起。
耳边忽地一声嬉笑,余冠被狠狠地按在气囊中,呼吸的空间被完全剥夺。
肺部如火烧一般灼热刺痛,双手双脚胡乱地挥舞,青紫色从他的颈部蔓延至面部。
余冠的气息渐渐淡去,挣扎的双手也垂了下去。
又是一声嬉笑,余冠彻底断了气。
鬼吏唐近海察觉到亡魂出现,匆匆赶往此地。
未到巷口,便面色一沉,感应到了厉鬼的气息。
“你就是黑白无常?”
又向前进了几步,唐近海看见了在撞毁的轿车中窒息而亡的余冠,以及在车顶坐着的厉鬼。
“我只是一名鬼差而已。”
唐近海见她十分冷静,并无继续伤人的想法,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姜南平闻言有些不悦,闪到唐近海面前,阻拦了他想要勾出余冠亡魂的动作。
“带我去见你们的领导。”
原本姜南平想自己报仇,但看见了唐近海后生了其他的打算。
“到了地府自然就见到了。”
唐近海皱着眉绕开她,拿出勾魂链箍住余冠,抬手一扯,余冠虚弱的亡魂便从体内脱离出。
“你也要用这根粗链子捆我吗?我肚子里可有孩子,经不住你五花大绑的。”
姜南平瞧唐近海不理他,惨白的脸上弯起笑颜,多少有些渗人。
“你腹中胎儿还未完全成型,并无意识和魂魄,谈不上受不受得住。”
唐近海手指一动,捆住余冠的勾魂链末端延长开,朝着姜南平飞去,她也不躲,任凭勾魂链锁住自己。
“当鬼差好像挺有意思的,我也能当吗?”
“估计不行,我杀了人,八成是要下地狱的。”
“你说,我变成鬼了,还能再杀鬼吗?”
一路上唐近海身边的姜南平闲语不停,自说自话,偶尔还会踹一脚旁边还在昏迷中的余冠。
“做人真累啊,下辈子,我宁愿当一棵草,一粒沙,或是一只老鼠,也不想再当人了。”
唐近海闻言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加快了赶往土地庙的速度。
不管来世是人是草,应有的磨难依然存在。
——
清眠送走了四梵天前来拜访的神尊使者,刚走过死生桥,就听见阎罗五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钟鸣。
他颇为惊疑,转身前往五殿。
阎.王十殿中,每位阎.王的殿内都有一座黑金色的古钟,但凡遇到阎王无法定夺罪状或是其他特殊情况,便可撞响此钟,请求大帝或是辅佐官的协助。
自他上任以来,听见十殿钟声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距离上一次都已过了许久,久到他几乎快忘记古钟的存在。
待他到了阎罗殿,看见阶下一站一跪两个人。
“清眠,来,你看看此人是否觉得眼熟?”
阎.罗王招他上台,指着阶下站着之人。
跪着的正是那日在人间所见到的余冠,清眠无声浅笑,暗带嘲讽。
至于阎罗王所指,站立的少女,清眠只觉眉眼熟悉,似是在哪见过。
这名少女魂体黝黑,但其中又闪着点点细碎的金光。
“此女名为姜南平。”
清眠惊觉,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姜同是你弟弟吧?”
姜南平厌恶地呸了一口,被镇压下去的厉鬼之气又有些复辟之意,“那个畜生不配做我的弟弟!”
清眠接过阎.罗王递上的罪魂录,审阅完毕后凝视着台下的姜南平。
“你生前所遭受的经历的确是常人不能想象的,我很欣赏你坚韧不拔的忍耐力,如此境遇之下也没有寻短见。”
在姜南平震惊的目光中,清眠继续说道:“你也很聪明,知道姜同性格骄横,天不怕地不怕,有勇无谋,容易被他人所诱导,发现余冠接近姜同是另有图谋,便借着他的手除掉了这个百般欺辱你的人。”
一直跪在地上的余冠听见了他的名字颤了颤身子,将头低得更下。
“随后,你又让余冠帮忙,杀害了你的奶奶刘春香。”
清眠走下台,在姜南平面前不远处站定,“你的做法就人情而言是合乎情理的。人间有句老话叫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们祖孙二人也算自食其果。”
姜南平脸上有了点笑意,眼眶濡湿,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委屈终于有人能够察觉了。
“不过,地府律法不谈人情,你既然背上了人命债,那就必定是要偿还的。”
清眠看向阎.罗王,朝他颔首示意。
阎.罗王威严如山,宣判了姜南平与余冠的罪。
只笑那余冠乃千年亡魂,魂体早在数次的移魂之后变得脆弱不堪,怕是熬不过刑法结束,便魂飞魄散了,余冠也深知其道,当即瘫软成泥,被鬼差拖了下去。
姜南平却反而大笑几声,双目通红,愤恨道:“世界为何偏偏就对我如此不公!我自小父母双亡,刘春香那个老巫婆又重男轻女,从来不管我的死活,我只能自己出去当童.工养活我自己!我以为只要我听话一点,勤快一点,她会看见我的好,能多喜欢我一些。”
“可是我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没有人的良心!我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他们的拳打脚踢,就是他们没日没夜的辱骂,就是我肚子里姜同的杂种!姜同侵.犯我的时候,刘春香就站在边上,我拼命的挣扎求饶,可没有人来帮我,没有人来帮我!”
“他们没有哪怕一秒钟把我当成他们的亲人,似乎我生来就是一个低贱的丫头,每天洗衣做饭的是我,姜同惹了事替他挨打的还是我!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早点逃走,等到姜同长大了,我已经跑不掉了。”
姜南平涕泪横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大殿之上只剩下姜南平心碎的痛哭声,阎.罗王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欲命人将她带去地狱,却听清眠道:“人间有警.署,有法.院,为何不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姜南平,她猛地冲到清眠面前,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襟,被一旁的鬼吏按住。
“警.察?法.院?哈哈哈太可笑了!他们?他们永远都是一句家庭内部矛盾,建议自行调解将我挡了回来!我把身上的伤露给他们看,他们却说构不成轻伤,无法量刑!甚至案都不肯立!”
姜南平瞪着猩红的双眼,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嘲讽地对清眠说:“你说?这帮警.察,有一丁点帮到我吗?”
清眠凝眉,他的确没有料到他们如此不作为。
“你们去把这些人全部打入地狱!你们一定有办法!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姜南平陷入癫狂,嘴里不停地念着要让害她的人下地狱。
“他们阳寿未尽,无法带到地府接受审判。”清眠示意鬼差将她送往地狱服刑,在她快要出殿门时,又添了一句话,“恶人必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回到酆都殿,清眠在台下跪着,让酆都帝受了一惊,“清眠,你这是何意?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