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让那些人也停下。”
五条悟一眨眼睛,很纯良,“别人的事我怎么能管得着呢?”
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夜蛾正道不由得叹气,“悟,伊集院不会因为顾忌你而放过他们。”
五条悟不吱声,只心里想着,那就来看看到底是他先把人接回来,还是伊集院先发现了。
真希问五条悟有没有去找人,当时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自己确实没去找,五条家的人也没有掺和这件事。
他确实没去找,只是有人帮他了。
时至今日,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伊集院家在日/本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地位。这个古老的家族明面上像是游离在政商军界之外,但要真拎出来,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这种地位甚至超出了现在的御三家。
所以谦人才能策划了未名港事件,最后将苏我绫带走不说,还藏匿至今。
五条悟很难动作,盯他的人多,就算他自己能找到人,恐怕他还没赶过去,苏我绫也已经被转移走了。
所以他发出了一则短讯,给一个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
不可否认五条悟打小性子乖张,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可也有更多的人,受过他的帮助,被他救了性命。
善意远比恶更容易传递,更容易被铭记,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以及召回岌岌可危的信念与希望。
所以最开始的那则短讯,在这座生活着几千万人的城市,像是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那样,一点点被传递开了。
像一场盛大的运动,虽然没有声势浩荡。
如果可以,五条悟想对苏我绫坦白。
我确实没有找你,可除我之外,有更多的人在找你。他们趁着下班时间,放学时间,甚至做好晚饭等家人回来的时间,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坐过每一段公交轻轨,用这样简单或许还收效甚微的方式在找你。可能你都不一定见过他们,可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被放弃。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试图激怒谦人让他放你离开,不要伤害你自己,更不要放弃。
等待就好,等我来接你。
说不定你下一次睡醒,就能看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觉得,人间理想伏黑惠,越写越觉得,人间理想5t5。妈呀这个男人太好搞了,怎么搞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那种的。
另外因为没有填空题解释一下上一章那个红茶,差距就是佛手柑和香柠檬。佛手柑是某手艺人用来做润滑的那个香味的护手霜。
有一说一,这章甜不甜?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消息最先是从羽田机场的一名地勤工作人员那里传来的。
说是下班去荞麦面店吃饭的时候,偶然听见坐在背后那桌的三个男人闲聊。
一人向同伴询问,他们雇主囚禁的那个小少爷到底是不是雇主自己家的人,该不会是绑了哪家的小少爷寻仇的吧。
同伴便笑他,“你看先生对那小少爷像仇人?”说着,和第三人对视一眼,眼底带着些自以为是的心照不宣,“爱人差不多。”
本来只说到这里,那人也不会觉得他们说的就是五条少爷要找的人。
直到一直没开口的第三人突然出声,说昨天的事实在邪乎。“先生不过是哺了口血给那小少爷,下午我再去看……他的手就长出来了。”
五条悟看着消息直接一口把香烟滤嘴咬断了,他想谦人果然是个疯子没错。
这个疯子还真一点不担心把苏我绫也折腾疯了。
苏我绫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不知道距离上次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几天他清醒的时间很少,偶尔会被喉咙里的血呛得咳嗽,咳嗽时扯到气管和肺部,剧烈的疼痛会让他得到短暂的清醒。
但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天在未名港的工人宿舍楼里,他学会了将咒力在体内凝聚。压缩的咒力极不稳定,会挣扎着试图突破四面八方的桎梏。当时他用这股不稳定的力量突破手腕的皮肉骨头,现在稍微熟练一点,他已经会一点一点磨损自己的脏器。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陷入昏迷,可口鼻里还偶尔渗出鲜血。
谦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出现不少并发症。
那时候他的右手刚长出来。
这感觉并不陌生,就像他曾经死去又活过来,大脑对外界的反应有一段空白。最后这段空白连接了下一段反应,并没消失,所以他知道自己曾经死去。而这一次,他的大脑重新跟他的右手接轨,那只手看起来和被他留在地上的那只没什么不同,可他知道差距在哪里。
常年使刀磨出的薄茧没有了,手上细碎的只留下白痕的伤口没有了。那是一只新的手,就连皮肤都呈现出一种稚嫩的粉色。
苏我绫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没由来的觉得呼吸困难,可脖子上的锁扣明明足够宽松。最后他不得不仰着脖子一把拽住了锁链,金属环的边角都被打磨圆润了,可他那么用力,磨得脖颈上很快出现青紫的淤痕。
这荒唐的一幕终止于谦人推门进来,他一眼就看见男人右手包扎的纱布。
血腥气瞬间涌上喉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仓皇急促,几乎要突破胸骨迸裂而出。他的血喷溅在神色慌张的男人身上,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可他的脑子里涌现出许多东西。
最后他想,是啊,他这么担心我,他做得出这样的事的。
只是他从没想过我想不想要而已。
他看见男人大步进来,他被抱进怀里,只看见他不断张嘴说着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能传到耳朵里。那双向来温润包容的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他想,哭什么呢。
我乖,我不惹你生气,你不哭好不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从口鼻里,伴随着鲜红炙热的血一并流出。他疼得面目狰狞,用力咬合着牙齿以至于牙龈都渗出血迹,只是合着口里不断涌出的鲜血,不怎么显眼。
可比这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疼痛居然在被削弱,像是器官都逐步和大脑失去联系。
“别哭,谦人。”他抬手摸了摸男人泪水遍布的脸颊,最后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掐破了手心。他好久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了,于是低低的嗤笑出声。
笑过了,他看着男人和他如出一辙的红色眼睛,轻声说:“我不恨你,谦人……我不恨你,但我们也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他是想做个普通人,或者说正常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事,可他一直觉得自己比旁人运气好些。
谦人拉着他的手,教他一步一步走到十三岁。之后五条悟连拖带拽的把他往前送,他又活到了十九岁这年。虽然美芽从来没正眼看过他,可没有美芽,他接受了更多人的善意成长到现在。
有时候他会觉得,虽然生活这么难,可他接受了那么多的善意,至少要对得起那些帮助他的人。所以他想活下去,想像个正常人一样。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活下来的代价太大了,好像每一个关心他爱护他的人都在为此付出代价。随着诅咒越来越不稳定,他像一个日益沉重的包袱,拖拽着那些人前进的脚步。
六年时间有多长呢,几乎占据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人生,他让五条悟备受桎梏,让谦人变得偏执。如果没有他的话,谦人应该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模样,五条悟也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救赎的执念深种,变成恶意的偏执。甚至还要为了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和诅咒做交易。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不该贪图这几年的时间的。
他曾经问过五条悟一个问题,他问五条悟他是不是很贪心,当时五条悟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但他知道五条悟错了,他其实很贪心的。
如果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应该离开的。应该离开五条悟,不去见谦人,也不要认识惠和真希他们。生离和死别都同样会带给人困扰,可如果一开始就拉开距离,那么生离和死别都是无所谓的东西。
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舍不得。他从小就像只惧怕寒冷的恶鬼,贪婪的抓住一丁点温暖就不想放开。
伊集院家没有别的小孩,他上幼儿园之后才知道别的小朋友都跟他不一样。人家都有爸爸妈妈,不像他是被仅仅年长自己几岁的舅舅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