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导入完成。”
朱诺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文件包飞到了慕戎面前，他用手指点击，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即将打开虚拟现实记录文件，请选择模式：浸入式/观察式？】
浸入式。
【即将播放记录1。】
原本的白色空间消失，色块和光点渐渐凝实成了一个普通的休息室，看起来简洁舒适。
房门被打开，一名少年走了进来。
十几岁的少年，端正而没有特色的五官，简单普通的着装，看起来与廖宇宁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少年打量四周，然后走到长沙发前坐下，坐得很直。
“嗨，你好。”一个声音响起来。
少年警惕，眼睛瞪大。
“我是海默，你的AI咨询师。”声音继续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我……心情不好。”少年说：“我只想找个倾诉的地方。”他的嗓音底色清越，转折间却带着些沙哑。
“那你来对了地方。”自称海默的AI说：“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倾诉，我会是你最好的听众。”
“谢谢。”少年道了谢，绷紧的身体似乎也松懈了下来。
“对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不一定是真名，只是为了方便称呼。”
少年迟疑了一下，“阿宁，你可以叫我阿宁。”
“好的，阿宁，说说你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吧。”
“我觉得很难受。”少年说。
接下来，少年阿宁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来到一个新的星球，转学进了一家新学校，学校里的高年级生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他的新生活一片狼藉，他被很多同学明里暗里讥讽和排挤，还被自己的临时监护人颠倒黑白地警告不要惹是生非。
然而最令他痛苦的还是他发现他并没有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么好。
“我太弱了。”少年慢慢在沙发上躺倒，曲起膝盖，然后双手揪住衣物领口，把头埋进去，“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令家族和先祖蒙羞了。”
说着说着，少年的话语中带上了鼻音，继而转为压抑的哭泣。
AI心理咨询师开始沉默，似乎是想让少年先哭个够，然而另一位旁观者的心却被这个场景生生撕扯开来，疼得倒抽凉气。
沙发上的少年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小声呜咽着。
“宁宁别哭。”慕戎手忙脚乱地安慰少年，“不是你不好，都是我的错，宁宁，你很好，非常好，天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宝贝，求你别哭……”
由于虚拟层级的设定，慕戎可以接触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唯独不能接触廖宇宁。
七年前，有一位少年在虚拟的世界里独自哭泣。
七年后，他想抱住这位悲伤的少年，然而一切都已枉然，他的手指穿透了少年的身体，他的安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停止了啜泣，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眶通红，眼神茫然，带着一种孤苦无依的脆弱。
泪珠划过眼角，坠入他的鬓发之间。
“宁宁……”慕戎徒劳地想吻去那些泪水。
少年别开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阿宁，你还好吗？”AI心理咨询师的声音响起。
“还好。”少年哑声说，然后他用衣袖和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我想我该走了。”
“你要走了？”
“是的。”少年从沙发上站起，眉眼低垂，“我所面临的问题，终究还是要我自己去面对的，你帮不了我。”
“我很抱歉。”
“不，我还是应该谢谢你，因为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少年推门离开，周遭的一切渐渐消散。
【记录1播放完毕，即将播放记录2。】
短暂的间隔过后，刚才的休息室再次形成。
同一名少年走了进来，完全相同的形象，但形象之下的人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成熟、自信，带着强大气场的年轻人。
第70章 小坏蛋
这一次，廖宇宁跟AI心理咨询师讲述了自己的新烦恼，他需要用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来拒绝一名执着的追求者。
“他的追求对你造成了困扰吗？”AI心理咨询师问。
少年仰躺在沙发上，双臂枕着脑后，有点无奈地说：“是啊。”
“也许你可以申请一份法庭禁止令。”
“不，那倒没有必要。”少年摇了摇头，“他也没有那么过分。”
“从你的语气中，我感觉你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啊，也许，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目光渐渐悠远。
慕戎贴着沙发单膝跪下，他的心已经被揪了起来，挂在一根无形的细线上，正等待着少年的裁决。
“因为爱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那是不应该存在于我生命里的东西。”半晌之后，少年喃喃开口：“我早就决定将其舍弃掉了。”
“你愿意详细说说吗？”
“不，没必要。”少年翻了个身，改成侧卧的姿势，变成了背对慕戎，“这一点我永远都不打算改变，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帮我想个拒绝的理由就好了。”
“好吧，你已经心有所属。”
“不错的借口，但他可能不会相信。”
“找个朋友配合一下。”
“太复杂，容易露出破绽，他很聪明的。”
“那么目前你还处在暗恋阶段，但你确信那个人更适合你。”
“这办法或许可行，我想还应该加上性向差异，做为双重保险……”
“可恶！你怎么能这么坏！”
慕戎扑上沙发，一把将虚拟状态下的少年搂进了怀里。
“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我？”
在对方面颊的位置捏来捏去，慕少校哀怨控诉：“小坏蛋，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这颗心被你戳到稀碎了都……太狠了！”
捏了也不解恨，又支起脑袋在对方脸上啃了几口。
其实啃到的都是空气，但那颗被折腾得千疮百孔的心却渐渐止了血，开始迅速愈合。
宁宁没有喜欢别人，他说他并不讨厌我，而且他还知道我对他很好。
以上三点，拿出任何一点都足够慕戎欣喜若狂，更何况这般大起大落、绝处逢生，他就像是在绞刑架前捡回一条命的死囚，大难不死、逃出生天。
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支起手肘，慕戎看着他最心爱的小坏蛋跟AI心理咨询师讨论如何让自己彻底死心。
小坏蛋说：“我希望能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怎么可能？”慕戎用手指拨拨小坏蛋的耳朵尖，“你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就等于是在我心口捅刀子。”
“其实他那人做朋友应该还行。”谋划完了，小坏蛋又开始扳手指，“背景深厚、能力超群，好像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AI心理咨询师：“你对他评价很高？”
“嗯。”少年阿宁的脑袋在沙发上蹭了蹭，“我曾经妒忌过他，也曾经羡慕过他，他身上有我向往但却得不到的东西。”
“也许你们可以做普通朋友。”AI心理咨询师建议。
“不可能。”少年失笑，“他不会答应的，那人个性强悍又霸道，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妥协的。”
“也就是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有没有听过‘因爱生恨’这个词？我不想闹到最后跟他做敌人。”少年说：“我曾经领教过，被他当做敌人真的很可怕。”
“是的，我不想跟你做普通朋友，但‘因爱生恨’你说错了，大错特错。”
慕戎俯身，在少年的虚影上亲了一口，“你可能会伤透我的心，但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廖宇宁。”
这颗心已经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我认了。
这天傍晚时分，罗伦又来了慕戎的宿舍，发现中午留在餐桌上的食物根本没有动过。
去了地下室，却没有见到人，只有那台超级智脑还在默默工作着。
再次回到一楼，慕少爷出现了，他显然刚刚洗漱过，头发理了、胡子刮了，身上衣服也换了，又恢复成罗伦记忆里那个精锐强干、无懈可击的样子。
“刚刚休眠舱里睡了一觉，现在好饿。”慕少爷说：“罗伦你帮我弄点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