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纤长的手指点上一张焦诚的单人照,轻声问:“像不像?”
向驰顺着看过去,入目的便是那双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狐狸眼,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现在的焦诚上了年纪,岁月与时间将从前那双清澈的眼沉淀出更多味道,而这份清澈,现在依然保存在焦显的眼中。
他低声轻叹:“好像。”
白毓撇撇嘴,“是吧?爷俩长得太像了,让我没什么参与感。”
向驰笑着看向白毓,说:“焦显的鼻子和阿姨很像。”
白女士对自己的鼻子还是很满意的,“嗯,他倒是会长。”
她抬手翻到一页,点点最大的那张照片,“看看你男朋友小时候,胖得像个小粽子。”
照片里的小婴儿笑得露出零星的小白牙,趴在床上,肉手臂一段一段的像是几节白莲藕。
“他小姑姑以前总说他是莲藕精。”
向驰笑出声,斟酌措辞,说:“还挺,形象的。”
一连几张都是软乎乎肉嘟嘟的小狐狸,像是有什么Q弹的东西触动心底,向驰忍不住嘴角异常柔软的微笑。
白毓看着他的侧颜无声勾唇,又找到一页满是儿子青春的记录。
“他小时候可惨了,小学二年级参加夏令营,老师说两个孩子一个帐篷合住,愣是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她指着头戴小红帽身穿棕色背带裤的小男孩儿,语气不带一分同情,隐约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为什么?”向驰见照片中的男孩儿骨架不大,一张俊秀的笑脸板成精致面具,眉眼清淡甚至疏离,写满了“我不需要朋友”的冷漠无情,但男友滤镜让他觉得这孩子可爱得不像话,要是他们在一所学校,向驰绝对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按头和他做兄弟,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能有人不愿意和他玩。
“他小时候话少,和人起冲突了也不动嘴,记得他六年级那会儿,因为打架我一学期能被老师叫去个五六次。”白毓摸着下巴回忆当年的过往,轻声嗤笑,“小学生节目最多了,那么小一点就开始因为女孩子争风吃醋,有一回把他惹急了,回来后对着我们大喊,”她压住嗓音故意学起小孩儿稚嫩的声音:“我最讨厌女孩子啦!以后一辈子都不结婚啦!”
向驰跟着阿姨的话自动构想起那个场景,小小一只狐狸,气得歇斯底里,或许白嫩的耳朵都被气得泛红,冲着家长冲动地将婚姻大事一刀切。
可爱。
“那时候只是觉得,小孩儿嘛,被烦得没了耐心,长大就忘了,所以后来他跟我出柜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白毓话音刚落,向驰攥着相册的手倏然收紧,放松下来的脊背不自觉挺直回来。
叔叔阿姨和善的态度确实让他心里的那根弦松快了一些,但他们毕竟不是能被主流轻易接纳的那类感情,说到底,他最深处的焦虑一直没能得到纾解,现在哪怕白毓表现出一点对向驰的不满,他心头悬着的神经都会立刻崩断。
年长几十年,孩子的小情绪在白毓面前根本藏不住。
“我年轻时候的性格和爱好不太常规。”她音色干净轻柔,似是一弯清凉的溪水,缓缓流进向驰翻涌的心绪里,一字一句地抚平他的一切顾虑,“那个年代我就穿短裙纹花臂,即使穿裤子也必须是一个腿长一个腿短,在艺术学院里也是老师眼中的刺头了。”
“所以第一次跟着他爸爸回家见家长,我都做好分手的准备了。他们家都是知识分子,我婆婆还是大学教授,我左想右想都觉得这段感情肯定到头。”说着,她翻到焦显奶奶的那页相册,画质清晰,像是最近照的,老太太头发银白,利落干净地梳成极为得体大方的短发,红毛衣白衬衫,坐在椅子上气质非凡,确实是一个令人退却的老奶奶。
“但是他们家人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吃完饭还打了好几圈麻将。”想起那个时候,白毓笑出了声,“我还赢了好几块。后来我婆婆还是问我胳膊上的纹身了。”
老太太抿着眼尾的细纹柔和地问她:“你这纹的是只猫吗?”
白毓当时紧张得心脏差点跳出来,点头应道:“小时候养的猫,陪了我12年。”
“诶呦,那得多伤心啊。”
年轻的白毓因为这句话愣住半天,那位她本以为会刻薄高傲的阿姨对着她特立独行的纹身,只是这样感同身受地感慨了一句,还用食指小心地摸蹭两下,紧接着又好奇地问:“纹这个挺疼的吧?”她那时无意识的只知道点头,老太太又和善地笑着说:“你可够勇敢的,让焦诚去纹我估计他得哭出来。”
向驰安静地听着这段几十年前的记忆,怔愣地看着阿姨,神情与当年的白毓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回来了,外面正下大雪呢,你俩今晚别走了,在这住吧。”焦诚开门进屋走进玄关,提起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冲着向驰慈爱一笑:“小向会喝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见家长辽
第30章
小向不会喝酒,小向硬喝。
喝得头晕目眩的小向躺在男朋友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带,清醒程度逐渐降低。
“焦显是个死心眼,把你带回家了,我们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饭前白毓的悄悄话像是单曲循环加了立体回音似的在他脑中回荡。
“阿姨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而且我能感觉到,你也是个死心眼。”
焦显拿着温热的茶水回到房间,见床上的人双眼失神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将水杯放到一边,上前把人拦腰抱起坐直身体,温声说:“不脱衣服直接就这么睡了?”说着,便想帮他换一身舒服点的睡衣,可这人却不配合,手脚僵硬的垂着不听指挥。
向驰望着男朋友含笑的眼睛抬手扣住他的后脑轻轻地啄了一口。
“死心眼。”
焦显只听见囫囵含糊的三个字,挑眉问:“你说什么呢?”
向驰没回答,摇摇头,自动自觉地脱掉衣服,脸颊红润,双眼迷离。
“才四瓶就这样了?”焦显捏捏他烘热的脸,捡起床上被他随手甩开的上衣,“你不行啊。”
脑子虽然不算清醒,但部分功能却依旧运作在本能中,比如男人的尊严。
“你说我不行?”向驰剑眸一眯,异于酒气熏醉的犀利瞬间觉醒,大手出其不意地扣住焦显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人拽翻压在床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笑眼明亮的小狐狸,威胁道:“我不行?”
碍手的衣服再次被无情甩到一边,小狐狸好整以暇地躺好,单手摩挲向驰那略微扎手的下巴,言行不一道:“酒后办事容易不举啊,要不咱们改天?”
向驰非常禁不住挑衅,弯下腰咬了口狐狸耳朵,低声说:“哼,我今天就能办到你不举。”吐息间都是酒气,字句模糊发软,醉得不轻。
细密的吻落在脸侧,焦显摸摸怀里的头:“真办?算了吧,洗澡睡觉明天再说,嗯?”
没有回音,亲吻逐渐变缓,最后一下落到额角,随即彻底停息,耳边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焦显想笑又不敢出声,轻拍拍他的后背,说:“你先起来,躺好再睡。”
安静无声。
“向驰?”
……
“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
年假快得仿佛一场梦,醒来还是要工作生活。焦诚作为一个手握一线团队的大工程师,假期一结束便不容犹豫地返回岗位出国带项目了。白毓是舞蹈学院的老师,年后有晚会的训练和彩排,假期同样戛然而止。
向驰这几天都住在焦显家,每天被叔叔阿姨爱心投喂,睡醒了吃,吃好了玩狗,玩累了出门逛街,逛累了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回房间睡觉。新概念养猪,腐败且充实。
“你们自己开车出门注意安全,外面雪不小,正滑呢。”白毓穿戴得体地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理了理头发,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了阿姨,放心吧。”向驰老实应和,直将人送到电梯才回到屋内。
他走回到厨房将牛奶送进微波炉,“叮”声刚起,大门的指纹识别便传来“门已开”的提示音。
小区花园里有一个小跑道,焦显早上去下面跑了几十分钟,严冬下顶着满头大汗回到家,看得向驰不自觉锁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