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无妄(54)

萧晴醒来后约莫过了半月才可以下床走路,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她提议要出去走走,元一拗不过她,搀着她出门透气。

今日这岭上难得的没有下雪,些许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冰雪之上折射出光芒。

元一这才有机会看到朝氏所住之地的样貌,在萧晴受伤的这段时间里,他最多的就是往返于他和萧晴的卧室之间,两点一线。

他们站在风雪岭的最高处俯瞰这座冰雪之城,厚厚的白雪压在木制的屋顶之上,屋与屋之间有回廊相连,城的四处各分散着庭院若干,俨然一个缩小版的朝氏皇宫。

风吹来,萧晴咳嗽几声,元一将她戴在头上的兜帽往下一拉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走吧,这里太冷,你的身体太弱,不应该站在这风口处。”他拉着她往下走。

萧晴摇摇头,手指指向一个院落。

“元一你看,那里是学堂,我小时候就在那里跟着师父学符术”

元一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就见那处院落中长着两棵高大的松树,雪落在上面层层叠叠。

未等元一接话,萧晴又道。

“师父他可严厉了,小时候我调皮,不肯背书,整个手板都快被他打烂了”她说得那样轻松,元一下意识的拉过她的手,那手掌中除了虎口的老茧之外,没有任何的疤痕。

“早就好了,师父每次打了我都会为我抹药,那药冰冰凉凉的,特别有效“萧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噗嗤一笑。

“你看见那两棵松树了没?小时候我三哥最喜欢的就是那两棵树了,他说那树高大挺拔,他也要像它一样,每次他站在那棵树下时,我和姐姐都要作弄他一番,将那树上的雪花抖下,落得他满头满脸,别提多滑稽了”萧晴的眼睛笑得弯弯。

而后那笑意又忽然止住。

眸中逐渐漫上失落与悲伤。

“可是,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元一静静的听着,他很想告诉她她的姐姐还活着,就在京都的皇宫之中,可是要如何出口,如何告诉她他是她的仇人,他的父亲灭了她的国家,他说不出口。

两人又在那风口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下走去,才刚下山,便见萧邵勤从远处朝他们奔来。

“二姐!”他的眼中有遮挡不住的兴奋与开心。

他将萧晴拉到一旁,小声耳语,萧晴闻言眼睛也是一亮问他“当真?”

“千真万确”萧邵勤言语中十分的激动。

萧晴在雪地中踱着步,而后激动的握住萧邵勤的手“真的太好了!”

匆匆与元一话别后与萧邵勤去往了别处。

深夜时分,元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屋外脚步声来来回回,朝氏人正忙碌的准备着明日的庆典,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护国印被复原了。

第二日一大早,一夜未眠的元一站在昨日那风口处俯瞰着,底下院中的人们仍在忙碌着,各处挂上了喜庆的红色,他的心左右摇摆着。

是放任他们?还是助他父皇将护国印夺下?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阿妈带着他和哥哥在草原上生活的场景,自他出生起,他的父皇便甚少呆在他们的身边,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他的蓝图那样广大。

阿妈曾说他是草原上最英勇的英雄,是天上的雄鹰。

以至于每次有雄鹰盘旋在他头顶之上,他都是那样的开心,就好像见到了那让他记不起面庞的英雄阿爸。

“元一”萧晴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里?快开席了,我们下去吧”

元一随着萧晴入了席,席间众人热情高涨,喝着烈酒,吃着羊肉,一派欢乐。

萧晴坐在这露天的宴席中,不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元一想扶她回屋,却被她拒绝了,她说这样好的事情,值得庆祝。

萧邵勤与柳尽焉坐在高位上,不时有人向他们敬酒。

天色渐晚,少女们上场,冰天雪地里着单衣为众人献舞,喝彩声,叫好声连绵不绝。

柳尽焉与众长老们不时耳语着,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仿佛整个京都唾手可得。

夜渐深,这场宴会才结束,仆人们清扫着肮脏的地面,一个个酒罐滚在地面之上,呕吐物随处可见。

待仆人们清扫完毕,待风雪划过静悄悄的庭院,有只小虫穿过夜空,飞快的飞向了祭台之上,小虫的身体闪着微弱的亮光,一个模糊的人影自它身体而出,投射在了祭台之上,那影子手握长剑正砍向祭台旁的一块贴满了黄符的石头之上。

咔嚓一声,石头一分为二落在了铺满白雪的祭台上,没有一点声响。

须臾一道道人影自崖下跃出落在了悬崖之上。

第 38 章

“啊!”惨叫声在这座雪岭上响起,房门被人推开,夹带着风雪,零零散散的雪花随风落在了地板之上。

当贺兰庆,他的哥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元一是惊骇的,惊的是他如何上的山?骇的是他将要做的事情。

这件事十二年前他的父皇曾做过,现在轮到他的哥哥了。

贺兰庆将他挂在一旁的衣服扔给他“穿上!”他命令他,他要带他一同将护国印夺下,让他知道,他与朝氏的女儿是怎样对立的身份。

雪地之中,血液喷溅,方才还在饮酒的长老们面相狰狞的或躺或趴在了地上,有人还未落气,颤抖着手指指向元一。

“你……”刀光闪过,他的背上破了一个窟窿,举起的手落下,元一才看清是那日去接他们的那两个长老中的一个。

贺兰庆的刀身滴着血,他蔑视着那具尸体,他的弟弟岂容这等腌臜人随意乱指!

元一看着他的兄长,明明他也爱着萧晴的姐姐,为何对待她的族人竟可以这般不留情?他要如何面对他心爱的人?

身穿铠甲的士兵护着他们,他们一路杀到了柳尽焉的住处,柳尽焉护在护国印前,妄图以一人之力阻挡数十的人的进攻。

十二年前他这般做过成功了,但现在他却不行了,他老了,十二年的时间夺去了他的年华和强健的体魄。

他的身上已有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伤口,但他仍死守在护国印面前。

这是他的希望,他不允许任何人来强夺!

萧晴从外攻来时就看见了这般场景。

她的师父被人围攻,身受重伤,而她的情郎,她带上岭上的人正站在围攻她师父的人中。

“不!不可以!”一切已经太迟。

当那把利剑刺入柳尽焉的身体中时,她大叫出声,她的师父这一生都为了朝氏而活,虽然他有自己的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待他们极好。

萧邵勤跟在她的身后,也看见这般场景,元一站在弥魏士兵之中,他身旁的男子握着他的手将他的长剑刺入了师父的胸膛之中。

愤怒!绝望!充斥着他的大脑。

“师父!”他越过萧晴冲上前去,柳尽焉苦笑着对他摇头,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画出一张符咒,那符咒朝萧邵勤飞去裹着他往岭外飞去。

“快!快走!”长剑从他的身体里拔出,鲜血喷洒在地面上,柳尽焉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萧邵勤随着那符咒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他的手重重的锤在符咒之上,却丝毫无法将它打破,直到落在了离风雪岭数十里之外的荒野中。

他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往风雪岭赶,他要 回去,他要将他的二姐救下来!

萧晴的身体尚未恢复,体力大不如前,贺兰庆拦着元一不让他靠近萧晴。

萧晴的眼中浸满了绝望与悔恨,她的大刀被打落,长鞭被人扯住,她半跪在地上,无数把利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她败了!整个朝氏都败了!

护国印被贺兰庆取下,他把玩着它,讽刺的看向她。

“不要伤害她!”元一对贺兰庆怒吼。

贺兰庆将他放开,他冲向萧晴,此时萧晴双手被缚,被人押着跪在地上。

她的眼神那样倔犟“告诉我,不是你做的!”她朝他怒吼!

元一停住脚步,不敢看她。

“不!就是他做的!你可知他是谁?”贺兰庆慢慢走向她,眼神中有属于胜利者的骄傲。

元一瞪着他,希望他闭嘴。

贺兰庆的手揽在了元一的肩膀上“他是贺兰元,我的弟弟,当今弥魏的二皇子!”

字字刺耳!

萧晴的眼中尽是失望,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元一。

元一的心如刀搅“萧晴你听我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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