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只好起身离去,屋里刹那间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裴湘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飞身往他怀里扑去,紧紧的圈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深嗅着熟悉的气味,他是个雅致而又专一的人,就是在大草原那样的环境也不忘熏香,如今那么多年过去那个味道也没有改变。
她嗫嚅道:“沈从愈,我好想你……我太没用了,关键时候只是寻死,我让你惦记了那么多年,你一定很痛心入骨吧,还有…… 阿爹也老了好多,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我一定让他们失望透顶,我让大家伤心难过了……”
裴湘的身体和阿沁诗是不同的,她更为纤瘦,就比一个纸片人厚不了多少,被这些一个与阿沁诗全然不同的人抱着,他还没法一下子转换过来。
“裴湘……”他将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裴湘轻笑出声,“你还是不信我……”
“不……”他焦急解释,“我只是对着你这张脸叫得顺口了。”
裴湘这才愁云消散,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张脸没有比她原来的好看!
她对她自己原身的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像一些美人美而不自知,相反,她很小就知道自己外貌得天独厚,因此也频频拿这点皮相引诱他,果不其然他就倾倒在自己美貌下。
殿下倒是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可是看着这张脸就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呀。
沈从愈和她天马行空的思路不同,对于如此荒诞的事实,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消化,并非不信任她,而是跟自己所认知偏离太大,大到他无法一下子就接受这个事实,转念想想,自己为何从建宁府接她上汴梁时,她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风卷起了薄纱盖头,露出了那张轻点朱唇,眉目温秀的脸,不过一瞬又覆了下来,只是眨眼之间,却已是惊鸿一瞥。
或许就是这么一眼,裴湘在他内心深处已非等闲之人能够比拟,只是他太沉浸于与阿沁诗的过去,不愿承认罢了。
从建宁府伊始,到楚国府,在相隔千里的海上漂泊了那么久,为何他几次三番会将她看成是阿沁诗,还有她那些奇怪的梦,想来早就有迹可循。
他向来在感情上并无法做到十分豁达,原本阿沁诗回来,他应当感到高兴,可是他现在又弄不清楚,自己是因为“阿沁诗”才喜欢上裴湘,还是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一个叫裴湘的姑娘。
殿下昨晚与他说了一席话,令他辗转反侧了一整宿,天光要亮不亮时,他才慎重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从此把阿沁诗和裴湘彻底分离了出来,他确实无法接受裴湘改嫁他人的事实,他想让她留在他身边,以娘子的身份永久的留在他身边,然而不过半天的时间,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打乱了他的想法。
面对她俏生生的一张脸,他迟疑了,至少不能在自己尚未想清楚该怎么处理好阿沁诗和裴湘的关系时,他无法给她承诺。
互诉衷肠
沈从愈思索良久,嘴唇翕动。
“阿沁诗……”眼前是裴湘的脸,兰花一样的淡雅人儿,他才发现对着这张脸,要叫出一个与之大相庭径的名字,近乎艰涩,“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也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你说你懦弱选择了轻生,在我看来并不是,怯懦无能的从来都是我,你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只要令你违心的事,就连皇命也敢违抗,你偏爱红色,你的人生也活得像火一样轰轰烈烈,而我从来都不过是一汪湖,在我得知你死讯那天就已经成了一潭死水,你不知道那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只恨自己顾虑太多,不能随你到地下相会。
后来,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位叫裴湘的女子,即使我万般否认,却还是不可改变她成为照亮我心底的一束曙光的真相。我一直克制自己,可是……”
他极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遇到一个缺口,便不得不倾泻出来,他这厢黯然神伤,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被她琅琅的声音打断,她唇边挂着笑意,双手反剪在身后忸怩着身子,细长而明亮的丹凤眼忽闪忽闪地盯着他追问:“沈从愈,你喜欢裴湘,对吧?”
他愕然地忘了合上嘴,怎么和他预想的不同?他喜欢裴湘,她也没有丝毫不愉快。可见有时候自己胡思乱想不过是庸人自扰,她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所有的左右为难全都迎刃而解。
他豁然开朗,头顶也愁云消散,“对,我喜欢裴湘。”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一定是上天不舍得拆散有情人,所以又安排我到了你身边,对吗?”
他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眸里那湖泊微澜,宠溺无边的柔情几乎溢了出来,他不再掩饰,也很贪婪,“对,从前的阿沁诗,如今的裴湘,我都喜欢。”
裴湘伸出手去,笋尖似的指头就搁在他眼前,连指甲都是圆润可爱的,他游移了须臾,还是忍不住将那小了他一圈的手握住了,虔诚地合在掌心里。
昨晚他就很想这么做了。
他的手很暖和,也不像姑娘一般柔嫩,指腹有些薄茧,略微的粗糙,可是被这么一双手包裹着,她却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有些好奇,一双手在他掌心里翻来覆去地倒腾,“沈从愈,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是说裴湘。”
这是阿沁诗特有的小动作,指尖挠得他痒痒,他却很受用,他的注意力全然在掌心那滑腻的触感上,既然手都牵了,那么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几乎不是问题,他脱口而出:“在建宁府,你即将上轿前,你的盖头被风吹起又回落,也许就是那个瞬间喜欢上你吧。”
裴湘半娇半嗔地睨着他,“那你还假惺惺的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你不知道我也会受伤的吗?”
沈从愈很无辜,倒也对她的指责照单全收,仔细想想,他应该是享受被虐的体质吧,他很喜欢她娇纵的样子,蛮不讲理时也很乖巧,像只张着大嘴的老虎,露出尖的獠牙,然而对他来讲却没有半点杀伤力,不正是可爱么。
“对不起,我知道让你伤心了,你也扯着我没让我好过,咱们半斤八两,”他摩挲着那双美人素手,“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就切断过往,重新开……”
他已经止不住的畅想起今后的日子,喃喃看着她说道,然而话没说完,门外便传来小今的大嗓门。
“姑……奶奶……太太……问……你……晚膳……要去哪里……用……”边说着边往门边快步走来。
这厢二人登时有些奸情被撞破的羞耻感,裴湘火烧眉毛仓促地环视一周,最后目光锁定在床尾斗大的海石榴螺钿柜,二话不说就打开柜门将他推了进去,自己则随后也把自己也塞了进去,就在小今掀开门帘的那瞬间,那柜门也万分惊险地合了起来。
沈从愈不知为何自己要跟着她欲盖弥彰地躲进柜子里,却还是由着她这么做了,他人生中做过最疯狂的事,大抵都与她有关。
一个柜子要塞下两个人,实在是很为难,因此里面的人就不得不紧密地贴到了一起,他温热的鼻息就拂她耳后,令她羞红了半边的身子,幸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谁也见不着。
她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他的胸膛,用气声唤他:“郎君。”
他垂眸,轻声细语道:“裴湘,我还没向殿下请休书……”
裴湘摇头嗯了一声,“你先叫我一声娘子试试?”
他拗不过她,“娘子……”
她眼睛笑成一弯月,侧头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便恍若无事地转开了,他没品咂出其中滋味,待她转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漆黑而逼仄的空间里很容易催生□□,她在他心头纵火,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几乎是本能驱使,他的唇追了上去,贴上那片柔软的触感无声地轻吮。
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他则轻咬慢尝,乘胜追击,小小的橱柜里登时充斥着旖旎而缱绻的气氛,温热的鼻息交加在一起,墨黑的方寸之间也能春意盎然。
这方小今寻了一遍寝室不见人影,正纳闷着,挠挠后脑勺准备退出去,然而眸光一扫竟然眼尖地发现柜门外垂下一截布料,还以为是里面的衣裳没放好,便走到跟前摇摇头道:“月影……也也忒……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