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涵焦急:“玉莲在里面。”
昏暗里他的眼睛却很亮,轻易安抚了她慌乱的心,“我知道,这不正在救吗?你先出去,让人别随便进来。”
苏涵涵点点头,拿过手电转身往外走。
头顶忽然“哗啦”一声,“小心!”贺熙城低喝一声,她被坚硬的胸膛裹在其中,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她与他紧贴着的后背感受到震动,像是什么打在了他身上。
他搂着她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是他吸气的声音。
旁边人惊呼:“熙城,没事吧?”
贺熙城松开苏涵涵,站直身体,喘口气才说:“没事,衣服厚。”
苏涵涵心跳得厉害,不太相信他的话,焦急问道:“是什么?这么大声你有没有受伤?”
她下意识想看他后背,却被他往外推了一把。
他皱眉不悦道:“说了没事,你再耽误下去,还救不救玉莲?快出去。”
苏涵涵抿着嘴,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听他的先往外走。
她出了那片垮塌区,工人们都紧张地围上来问里面的情况。
厂里电工在门口架起了电灯,照进二车间里面,驱散部分的黑暗。
苏涵涵简单说几句,里面还在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哗啦”“哐当”声,大家都忧心地望着里面。
过了十几分钟,门口闪烁起手电光柱,一行人脚步沉重走出来。
贺玉莲被人搀扶着出来,赵子成与另外两个工人,都躺在几块木板上,被人抬出来。
贺熙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珠,吩咐司机将厂里的卡车开过来。
年轻力壮的工人上前,将伤员七手八脚弄到汽车上,苏涵涵扶着贺玉莲也上了车厢,一行人赶往县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室,几个伤者立即被推进手术室。
苏涵涵陪着贺玉莲包扎完受伤的手臂出来,看见贺熙城一身泥水,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木椅上。
他一头一脸的灰尘,衣领凌乱,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伤口大小不一。
苏涵涵扶着贺玉莲坐下,想起在车间里他护着她时挨的那一下,上前问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趁现在找医生看看吧。”
他抬眼看她一眼,嗓音沙哑道:“没事,不用。”
他看向贺玉莲,问道:“没伤着骨头吧?”
贺玉莲眼里含着泪水,摇摇头哽咽道:“没有,他替我挡了……”
贺熙城转头看向手术室,眉头微蹙。
赵子成伤得不轻,没想到是为了贺玉莲,这让他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赵子成对玉莲一向冷冰冰的,不像是能舍身救她的样子。
但他救了。
苏涵涵坐到贺玉莲身边,轻轻拍拍她身上的灰尘,安慰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别哭了。”
贺熙城看一眼苏涵涵,皱了下眉,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贺玉莲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苏涵涵紧跟着去看躺在手术床上的病人。
贺熙城第一时间看见门开,刚要起身,后背一阵断骨敲髓的剧痛袭来。他跌坐在椅子上。
门口等待的工人都迎上前去,没人注意好好坐着的他有什么异样。
他咬咬牙撑着扶手站起来,看见苏涵涵一脸关切望着还未苏醒的赵子成,一股无名火窜上头顶。
他忍着疼走上前,医生跟他介绍了病人的情况。
还好,赵子成骨头断了几根,但没伤到脊椎,养一段时间就好。
贺玉莲喜极而泣,紧跟着赵子成的病床去了病房。
苏涵涵也跟着走。
贺熙城忍无可忍,出声叫住她:“苏涵涵。”
苏涵涵诧异回头,很不解他为什么叫住她,“什么事?”
他费力抬起手,发现抬不起来,“过来扶我一下。”
苏涵涵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苍白很多。
她快步跑过来,一把扶住他,问:“你哪里不舒服?”
见她这么紧张,他受用得很。索性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低声说:“我想一下该去哪一科?嗯,去外科吧。”
受伤的人员除了赵子成,都是些四肢上的外伤,有别人陪着手术,他可以走开了。
苏涵涵点头,连忙说:“你等会,我找个小推车推你过去。”
她看见赵子成那里跟着贺玉莲并几个他平时的下属,料想不用她帮忙。但贺熙城太重了,她快要被压扁了。
她四处打量哪里有闲着的手术床。
贺熙城稍稍站直些,将重量不动声色挪回来一些,不悦道:“你想用推车推我?我有那么废物吗?走着去。”
苏涵涵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觉得也行吧。
两人步行去了楼下外科门诊。
医生让贺熙城脱下外套检查,他坐着不动,只瞧着苏涵涵。
苏涵涵诧异道:“脱呀。”
她疑惑:“要不进里间?”
医生没想到大男人还害羞,点点头,刚要起身,贺熙城说:“不用。”
苏涵涵去拉坐着的大爷,催促道:“你快点吧,耽误人医生睡觉。”
贺熙城横她一眼,终于肯开尊口道:“你怎么这么没眼力?我手抬不起来,怎么脱衣服?你帮我脱。”
医生年过而立,以为他们是谈恋爱的年轻人,闻言笑了一下。
苏涵涵虽不愿意,但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他的话不像作假。
她硬着头皮给他解衣扣。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在胸前移动,眼睛随着移动。
虽然隔着冬装,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手的力道和温度。
他呼吸加重,热气呼在她的手指上。
苏涵涵看了他一眼,恰巧他抬眼,视线与她对上。
他直盯着她瞧。
苏涵涵没奈何地瞪了他一眼。
他看着泛红的脸颊,轻轻笑了一下。
苏涵涵暗暗嘀咕:没正经。
衣服脱下来,医生过来掀开他的衬衣,轻轻“呵”了一声。他在那块肿得跟馒头一样的包上面按了一下,问贺熙城:“骨头疼不疼?”
苏涵涵看见医生的诧异,跟着去看,下意识“啊”了一声。
那地方肿得厉害,颜色呈现黑紫色。
贺熙城好像很满意她的表现,一脸的不在乎,说:“骨头还行,就是后背一用力就疼,手抬不起来。”
医生点点头,坐下开始在纸上龙飞凤舞。末了撕下处方交给苏涵涵,“去交钱拿药吧,回来我告诉你怎么弄。”
苏涵涵接过来,刚要出去,贺熙城从口袋里摸出钱夹交给她。
苏涵涵一愣,抿了下嘴,说:“我有钱。”
他将钱夹往她手里一塞,说:“快去。”
苏涵涵也不再客气,拿了钱夹出去。
拿药回来,医生叮嘱怎么怎么吃,最后一味是外敷的,让一天一夜过后,擦干净患处,将药倒在手心,用力推开揉匀,务必要揉到掌心发热。
两人出了外科诊室,往病房那边过来。
贺熙城边走边问她:“医生说的你都记住了?”
苏涵涵点头:“记住了。”
她瞧着他道:“我记住了也没什么用啊?关键你要记住。”
他停住脚,说:“我是因为谁受伤的?”
苏涵涵撇着嘴,说:“是,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但我也不能给你揉背呀。你不是难为人吗?”
贺熙城侧头瞟她,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冷嗤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哼。”
看什么?看谁?
苏涵涵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一瞧,原来他们站的地方是赵子成病房门口。
病房里,贺玉莲眼含热泪,正情真意切地跟赵子成对望。
这也太肉麻了吧?
苏涵涵搓搓手臂,贺熙城已经朝前走去。
手术室里人都出来了,住进了别的病房,他作为领导,要进病房安抚人心。
苏涵涵不太放心,跟着进去。
他们刚进了隔壁病房,周振华一行人就拐进了走道,一闪身,进了赵子成的病房。
贺玉莲看见周振华,擦了眼泪,客气疏离地叫了声“周叔。”
晚辈们都把周振华叫叔叔,其实他也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
他肩膀宽阔身材高大,高鼻阔口,一双眼深邃有神,做事雷厉风行。
他点点头,说道:“我想跟子成说会话,你休息去吧。”
贺玉莲知道他们舅甥说话,自己不便留下,就叮嘱赵子成几句,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