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莲勉强笑道：“赵子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赵子成淡淡道：“还行。”
也是个话少的。
几人落座，苏母跟赵大姨坐沙发上喝茶，几个年轻人坐一起聊天。
赵子成主动给苏涵涵倒茶，贺玉莲笑着说：“几年不见，倒变得有风度了。”
苏涵涵诧异看好友一眼，赵子成只是淡淡笑一下。
但凡相亲的谈话，无非是你多大他多大，在哪里工作，爱好是什么之类。苏涵涵跟赵子成都是话少的人，说了几句就没了话聊。
倒是贺玉莲，跟赵子成说了很多话，让赵大姨频频转头看她们。
坐了一会，实在没什么话聊，几个人告辞离开。
赵子成要送苏涵涵回家。
苏涵涵拒绝了：“不了，我还要跟朋友逛街，咱们改天再聚。”
赵子成应了，叮嘱她们慢走，先行离开。
苏母跟赵大姨都有些焦急，再次给苏涵涵使眼色。但苏涵涵更好奇贺玉莲怎么会认识这人，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她想单独问问好友。
苏涵涵看着赵子成走的方向，问贺玉莲：“你认识他？快从实招来。”
贺玉莲笑了，说：“还记得那天我把大哥的胃药塞给你去追的那个人吗？就是他。”
她缓缓说道：“以前在学校认识的，后来他去当兵了，就断了联系。没想到……”
她看苏涵涵一眼，无奈地笑了。
苏涵涵也笑，感慨道：“没想到再见面，是在好友的相亲场上。是挺意外的。不过还好，时候还早，不是在婚礼上。”
贺玉莲定定看着她，难得露出几分羞赧，说：“总要处处看，你哪能直接就推了？他条件挺好的。”
“那又怎么样？”苏涵涵不以为然道：“你先喜欢他的，我不推了留着过年吗？”
她说得云淡风轻。
至于母亲跟赵大姨那里，她再想办法搪塞。
贺玉莲面上一扫之前的郁郁，展颜笑了。
易身而处，她也会这样做的，所以她坦然接受了。
两人逛累了，坐在街头河边的石头上休息，苏涵涵想起什么，问她：“那天你追到他了吗？既然喜欢就说出来，省得他还出来相亲。”
贺玉莲笑着摇摇头，苦恼地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涵涵好奇：“能多复杂？你们之间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她本是开个玩笑，谁知道贺玉莲陡然变了脸色，诧异地瞟她。
苏涵涵一怔，难道被她猜着了？
贺玉莲脸色恢复如常，说：“其实也没什么，他的舅舅周振华，不是一直跟大伯不和嘛，所以他，哎……”
苏涵涵有点明白了，不由为好友愤愤不平道：“迂腐。就算上辈人有龌龊，关你们什么事？他还是不是男人？”
贺玉莲叹气，“他是跟周振华长大的，自然要为人家着想。我不怪他，只求咱们家跟周家，能早一天和平相处，不要争来争去的。”
苏涵涵沉默。
以她最近的观察，贺玉莲的这个希望，多半要落空。
贺怀远一心想压制异己，一家独大。周振华虽然看上去粗犷，却绝不是没脑子的。
贺怀远借工人闹事的由头开了周振国，他未必就会咽了这口气。
忍气吞声还能叫地头蛇？
贺玉莲又何尝不知道，所以就算爽朗如她，也只有干着急叹气的份儿。
歇息了片刻，贺玉莲拍拍裤子上的浮灰站起来，说：“不想了，我去大伯家借书，你要不要一起？”
苏涵涵觉得不妥，摇摇头，“我怕了李文香了，一见她就紧张。”
贺玉莲笑了，说：“越是这样，你越不能躲着她。面对面，反而能消除一切恐惧。你看我，以前也怕熙城哥，可是我就是常常去找他。因为熟悉了，就不怕了。”
苏涵涵笑了，依然摇摇头，说：“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
贺玉莲知道她总躲着贺熙城，不再勉强，独自去了贺家。
贺家大门紧闭，贺玉莲拍了几下，院子里才响起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走近，门被人拉开，贺熙城扶着门，挑眉望着她。
“什么事？”
贺玉莲挤进去，说：“我来借书。”
进了院子，才发现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严永盛。
茶几上放着茶杯，看来之前两人正谈事。
严永盛看见她进来，笑着打声招呼，起身跟贺熙城告辞。
贺熙城坐在客厅看报纸。
贺玉莲打量一圈，问他：“严经理怎么来了？”
贺熙城面无表情坐下，拿起报纸翻看，说：“一点小事。”
贺玉莲“哦”一声，随意道：“今天我看见赵子成了。”
贺熙城抬眼看她，问：“在哪？”
贺玉莲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今天苏涵涵相亲，对象就是赵子成。”
“相亲？跟赵子成？”
贺熙城轻淡哂笑：“很好。”
贺玉莲见他有几分咬牙切齿地意思，连忙解释：“她被家里逼急了，就是走个过场，没同意。”
是因为你在所以没同意吧？
贺熙城懒得多说，只道：“严永盛就是来说这个的。周振华要把外甥弄进厂，顶周振国的位子。”
这真是没想到，贺玉莲疑惑：“大伯会同意吗？”
贺熙城不语。
费了一番功夫才弄走了周振国，周振华却又弄了外甥来，贺怀远这两天窝火得很。
贺玉莲看堂兄的脸色，直觉厂里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她一边为大伯担忧，一边在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来。
他要来了，两人朝夕相处，想想就让人期待。
她压下心里的雀跃，到书房找书去。
那边苏涵涵回到家，跟苏母说不喜欢大姨介绍的这个年轻人。
“话不多，举止从容，看着城府就深。我喜欢简单点的人。”
苏母不以为然道：“我怎么没看出你说的那些弯弯绕？那小伙子懂礼貌有文化，工作也不错，你到底挑剔什么？你大姨可说了，人家对你非常满意。你跟他处一段时间吧，实在不行再说。”
苏涵涵垂头道：“好……吧。”
她吁口气，只能找机会单独跟赵子成谈谈，让他出面说不满意。
星期一上班，厂里照例开早会。
会议室里异常热闹，组长质检坐了满满的一圈。
严永盛做了上周车间产量质量回顾，又给组长质检念了一番紧箍咒，事情说完，宣布散会。
李文香提着一篮子红澄澄的柿子进了办公室。
“先别走，我带了家里的柿子，大家尝尝甜不甜？”
大家一看见有吃的，纷纷表示欢迎。
就算有人家里有柿子，也喜欢大家凑一起吃东西的氛围。
严永盛收拾东西起身，笑道：“谢谢李阿姨，我不能吃甜的，先回去看报表了。”
他出去之后，李文香让大家坐好，她挨个发柿子，到了孙慧兰时，她拿了一个熟透了的软柿子给孙慧兰，说：“这个必须给慧兰，你的口味跟别人不一样。”
这话一出，大家就笑问：“慧兰怎么不一样？”
苏涵涵不知怎的，警觉地看着李文香。
她直觉李文香一笑，准没好事。
李文香也发完了，坐下来，手里把玩着一个柿子道：“就说吃柿子吧，一般小姑娘都喜欢硬的，可慧兰，却偏偏喜欢的软的，熟老了的，硬不起来的。”
她探身看着孙慧兰，道：“我说得对不对呀慧兰？”
孙慧兰涨红了脸，硬是挤出个笑来，说：“甭管软的硬的，甜的就行。”
“哈哈哈……”
李文香大笑。
会议室里的人跟着讪讪几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果然有事。苏涵涵心想，蒙对了，自己有长进。
可她什么意思？
什么硬的软的？她当然不是单纯说柿子。
这样的话跟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很耐人寻味。
贺玉莲则一脸懵懂地问她：“她说什么呢？”
苏涵涵脸有些发热，敷衍道：“谁知道呢？我也听不懂。”
有年长的组长起身道：“柿子也吃完了，大家去忙吧。散了散了。”
她们几个人是早年就进厂的老人，历经下岗改制依然留在厂里，也是有些来头的，自然不怕李文香。
几个老组长边走边交头接耳，其一说道：“这叫什么事，在座的一多半小姑娘，她软的硬的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