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给你织了件毛衣。”
贺玉清往四周看了一眼,面有难色道:“有人刚给我织了一件,你的拿回去给你哥穿吧。”
苏涵涵脸上笑容僵住,将自己辛苦织了半个月的毛衣收回来抱在怀里。
的确要送给别人了。
贺玉清撇开眼看着街道,说:“苏涵涵,刚才大叔来过了,我也跟他说清了。我,有人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我想,咱们,咳……”
苏涵涵收回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父亲来找过贺玉清了。他不许自己闺女来找,自己却拉下老脸来寻他,是不是想女儿少受一点难堪?
那上一世父亲是否也来过?上一世的自己心里只有这个男人,一心都是他,只在被他骗了之后,走投无路才想起回家寻求庇护。
可是那时的家人已经被她伤得彻底,也对她失去希望,再也
沉默在阴沉的天幕下蔓延。
“嘀——”
路边停着的车忽然按了下喇叭,让相对无言的两人一下子回过神来。
贺玉清回头看了一眼,说:“苏涵涵,你搭我哥的车吧,他进城办事刚好要回去。”
苏涵涵没动,她看着贺玉清,决定问个明白:“你刚才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
贺玉清踌躇半晌,很怕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叹口气说:“你先回去,我过几天有空回家再说。”
“你是要分手。”苏涵涵肯定道。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她说:“过几天说,现在说,结果不是一样的吗?不如今天说清楚,省得让人惦记。”
贺玉清沉默不语。
苏涵涵一颗心坠到谷底,脸上麻木僵硬。五六年的关系,一朝断了,心里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
但在那份失落底下,却渐渐升腾起另一种强烈的愤懑:不就是一个喜新厌旧趋炎附势想攀高枝的男人吗?真不值得她拉下脸皮撒泼打滚当街失态。
心疼起上一世的自己。
那时才十八岁姑娘苏涵涵,真是傻啊。
她冷了神色,只淡淡说:“知道了,我从此跟你没关系了。咱们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表现得太淡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怎的,贺玉清忽然鼻子发酸,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紧紧抿着嘴巴不做声。
苏涵涵转身就走。
贺玉清猛地回神,紧走几步拉住苏涵涵,说:“雨越来越大了,搭我哥的车回去好不好?我跟他说好了。”
苏涵涵看见驾驶室落下一半车窗玻璃,露出司机半张侧脸。那人年纪与她相仿,鼻梁高挺,侧脸棱角英气。
察觉她的视线,他往这边瞥过来漫不经心的一眼。
她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细密雨丝里,他偏头扫了苏涵涵几眼,一双浓眉下,比一般人有神的眼里带着倨傲。
苏涵涵一窒,瞧见那神色就有点不舒服,她拒绝了,“算了,不麻烦了。”
贺玉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却说什么也不放心,非要她搭车:“不麻烦。再说,这雨越下越大,你一个人怎么走?我不放心。”
远处钟楼上钟面时间到了下午三点,从城里回到家步行最少三四个小时,回到家天都黑透了。
苏涵涵不是任性的人,为安全着想,不再拒绝,跟着贺玉清到了车边。
司机坐在驾驶位欠身提起副驾上的东西放到后面。
“我哥贺熙城。”贺玉清介绍道。
贺玉清大伯家的儿子,比他大一岁。
其实他不介绍,苏涵涵也认识。
上学时她去找贺玉莲,有时在她家门口,能看见这人。那时的他被几个同龄人簇拥着站在中间,少年意气风发,看人眼尾带着倨傲。
她不想跟任何姓贺的太热络,只对着司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好在司机也不是话多的人,面无表情示意她上车。
苏涵涵抱着那件没送出去的毛衣,上了车,坐在座位边上。
司机看了眼她的坐姿,瞧了贺玉清一眼。
贺玉清快步走到司机那边,小声跟他说了句话。
贺熙城跟贺玉清点下头,拉过安全带扣好,看着挡风玻璃说:“把安全带系上。”
他的声音像外面的秋雨,清润低沉不带任何情绪。
苏涵涵看着他的下巴,神情迷惑不解。
什么玩意?
他转头看她一眼,浓眉微锁。
苏涵涵睁着迷茫的大眼与他对视。
贺熙城皱着眉头探身过来,手往她脸边伸过来。
鼻尖闻到男人身上清润的气味,苏涵涵脸更红了,后背一下贴紧椅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要不是贺玉清还站在外面,这人不可能做什么,她已经夺门而逃了。
贺熙城面无表情拉过她颈侧的安全带卡扣,将它扣进她腿边的插槽里,视线扫过她通红的脸颊,淡淡移开视线。
苏涵涵弄清他的意图,为自己的无知羞恼,不由瞪了这人一眼。
坐车就坐车,系那个玩意干啥?
贺熙城在镜子里看见她涨红的脸羞恼的眼,呵,脾气还挺大。
他扫一眼她郁气聚集的眼尾,没说什么,娴熟地发动汽车,往城外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求收藏,么么哒~
☆、罪恶感
第二章
雨点密密麻麻砸在车挡风玻璃上,“哗哗”作响,被雨刮器一扫而光,新的雨点再接着落下,再被刮走,周而复始。
苏涵涵抱着包袱,收回看向挡风玻璃的视线,靠在椅背上,心里很是不安。
自己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段在家人眼中“优秀”的恋情,回去要怎么跟他们交待?
父亲会不会觉得抬不起头?
母亲会不会因为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唠唠叨叨没完?
上一世自己直接嫁给贺玉清,对人生也糊里糊涂就走到了头,这一世却不能再次虚度,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这段路?
她盯着雨中渐渐延伸的道路,头痛得很。
司机对路况熟悉,将车开得平稳。
可是这样的平稳没过多久,他一打方向盘,车子滑向路边,稳稳停住。
苏涵涵一个激灵惊醒,茫然不解看司机一眼。
那人解开安全带,一言不发转身拿了座位后面的雨伞,下车看着前方的水流。
这人肩宽腿长身材高大,背影很有压迫感。
苏涵涵紧张起来。
四周雨雾弥漫,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停车?
她一下子想起以前听到的谣言,说有些司机,会在车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对搭车人提出无理要求,倘或不答应,就借口车坏了,或者路坏了,停车不走。
苏涵涵紧张万分,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那人已经转回身,到了汽车边。
他拉开车门跨上来,带进来一阵凉气。他坐到驾驶座上,收了伞,“嘭”一声关上车门,苏涵涵的心也跟着猛跳几下。
皱眉看了前方几眼,他开口道:“桥被淹了,要调头回去。”
苏涵涵的心“咚”的一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真的假的?”
贺熙城转头看了下两眼大睁质疑他的女人,下巴往下面示意:“自己看。”
苏涵涵趴在玻璃上仔细看了看附近,发现这里正是那座桥的桥头,可是桥呢?
浑浊的河水翻涌着急速往南流去,那座桥却不见了踪影。
她揉揉眼,看见有一道阴影似乎横在河水之下,正是那座失踪了的桥。
水漫桥面,水流湍急。
她心凉了半截,呐呐地问:“怎么办?我怎么回家?”
这座桥是连接县城与她家的唯一通道。
贺熙城看了眼河水,说:“上游可能泄洪了,不然没这么大水。”
他提议:“回县城吧,明天水落了再回。”
“不行。”苏涵涵急了,说:“我不回去家里人会着急的。”
再说,她在县城举目无亲,到了那她住哪儿呀?
贺熙城皱眉看着前方,隐隐咬了下牙。过了片刻,他忍着脾气问她:“那你说怎么办?水流这么快我不可能开过去。”
苏涵涵眼巴巴看着河对岸的家,忍不住皱眉叹息。
人要是不顺,连老天都跟她作对。
从来没想到,连回家也能成为奢望。
贺熙城看着磨磨唧唧莫名其妙的女人,再看看天越来越暗,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心里有把火缓缓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