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善哲看来，程茗这种慢热性格的人，能够对他人报备自己的行程和状态的人，在程茗心里也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的。
他一直知道周易，在他知道她行踪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周易。
也让人查了。
程茗在美国几年，就和周易在一起几年。
只是奇怪的是，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不是未婚夫妻关系，更没有结婚，认识两人的，也并未听说两人是情侣关系。
也都知道周易有一个妹妹，是一名混血，不是她。
而且，七年前，周易是有未婚妻的，只是……周易被单方面解除婚约了。
他不禁有些慌，七年的时间，在程茗心里的地位岌岌可危。
更让他慌的是，那人和他得有七八分像，他担心程茗迷了眼，他完全有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
那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正式的说一次再见？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第六章
江善哲一时没把控好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已经很收敛了，手机往桌上放的时候发出的碰撞的声音还是吸引了程茗的注意。
程茗听到声响，抬眸看他，捕捉到他的气场，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两人视线相互交织，他的眸子里却满是慌张。
江善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极快地敛了情绪，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我先去外面透口气，你先吃。”
这么多年，再次面对她，他很难沉得住气。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她丢下一条短信，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他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程茗怔住，听到他的话只呆呆地点头。
她太了解江善哲了。
他刚刚不过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真的低气压，脸色都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相处了三年，加上没在一起的七年，两人一共认识了十年。
她太能摸准他的情绪了。
他是闹别扭还是真的生气，她只要看一眼他就能分辨。
*
江善哲出去先打了个电话才去找吸烟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打算回去。
他告知看着程茗的人，不需要再跟着她了。
他自己会想办法，会想办法把人弄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回去的时候视线一眼就锁定在人群里的程茗身上，她在收银台正在低头翻包。
江善哲一边拿卡一边站到她身旁，什么也没问呢，程茗就老实主动交代：“这个卡她们这个机器转换不了，我手里的现金就只有你刚刚给我抓娃娃用的硬币，可是不够。”
江善哲牵住程茗的手握在掌中，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她，另一只手操作手机递给工作人员：“我来。”
出了店门江善哲问她：“怎么不等我？”
“我看着店里人越来越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占着位置了。”实际上是她坐不住了，从他出了店门她就坐不住了。
想知道他是怎么了，不想让他带着情绪对她，她受不了。
——别人待她再糟糕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江善哲对她情绪不好，她受不了。
两人七年未见，可是见了面，两人对七年前的事情，谁都绝口不提。
他不问，她当年莫名出国；她不问，他是否在等她。
他不问，她怎么说？怎么开头？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跟他解释呢？
程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两个总得又一个人先提起，她狠下心来作出决定，也是张口时才察觉声音发颤：“江善哲，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
江善哲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他和程茗几乎同时开口：“走吧，不然爷爷该等了。”
他察觉到程茗止了话音，于是引导她再次开口继续刚刚她想要说的话：“你刚刚想说什么？”
程茗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垮掉，换了个话题：“我……想说……还没有给爷爷准备礼物。”
江善哲看她说话眼神飘忽不定又结巴，就知道她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但是既然她又选择了不说，他尊重。
他似是有心事一般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真是个笨小孩，是会说谎话，但是总能被他一眼看穿。
江善哲偏着头，极为轻的笑了一下：“不用准备，你回来能见上他老人家一面就是最好的礼物。”
程茗在他老人家心里的地位比他这个亲的孙子还要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知道老爷子对她好，可是这并不能成为她能两手空空去江家的理由，开始试图说服将善哲：“说是这么说，可是我总不能空着手去，这样不太礼貌。”
“我准备东西了，你不算不礼貌。”江善哲一路拽着她的胳膊喋喋不休，生怕她接到话茬再念叨礼物一事。
*
说起来，江老爷子对程茗亲切也是有缘故的。
这还要从程茗刚开学没几天说起。
从一开始她就孤身一人住着一个别墅，因为样貌颇受关注，她的身世也几乎是学校同学饭后的必谈的八卦话题。
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看到了她的资料，家人栏里一片空白，家庭地址却是市里有名的别墅区。
可能是性格太过于孤僻，看不惯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可能是一开学没做任何事就抢了很多男生的注意力。
也可能是单纯有人看她不顺眼，流言蜚语不知道就怎么传了出来。
私生女，妈妈是小三这种，不知道是怎么捏造出来的。
休息日的时候，程茗唯一庆幸的是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些了。
不用听到乱七八糟的话，不用看到有人从她身边路过，总要偷偷地看她一眼，然后窃窃私语地交谈着她身世的话题。
她记得那天学完画画，不想早早回去空荡荡的房子，空荡到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打开所有的灯才能够安心入睡的房子。
她先前喂养的流浪小动物一天之内也都不见了，导致她现在又没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的，程茗独自一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夜色入目。
看着来来往往的一家三口还有情侣，程茗着实坐不下去了。
没有人在等她回家。
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就在她快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地上尝试着起来。
她先是瞬间想到了前几天刚出的扶老人事件，但一瞬间又想到了自己的爷爷，便没在多考虑了，连忙小跑着过去帮忙。
借着路灯的光影，看样子是一个身子比较健朗的老爷爷。
程茗帮忙把老人扶起来，跟老人确认了情况：“您没事吧？”
毕竟年龄摆在那了，再怎么健朗，摔一下也着实不轻。
江竹其活动活动身体，觉得没伤到骨头，这才负责地对小姑娘说：“我没事，出来散步，谁知道怎么摔倒了，不过还好前面就到我家了。”
程茗松手，看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不放心。
索性快步冲上去掺着老人家，也生怕老人家会拒绝她的请求，不等老人家开口，便语气坚定地说：“送您过去我就回家，我就住在那。”程茗指着自己房子的方向。
若是没有亲眼看着老人安全到家，她怕是一夜都休息不好了。
江竹其看着眼前面容清绝沉静的女孩子，微风拂过她的发稍在不安分的跳动，不做声响，默许了她的行为。
还未进门就看见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在屋门口来回踱步，看见老爷子两眼更是放了光：“您这出的什么门呢，手机也没拿，这可算是回来了。”
看看老爷子身边的女孩，张妈有些疑惑。
江竹其慢步往里走，张妈赶紧从程茗手里接过老爷子搀着。
程茗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是同年八月份来的g市，搬来这个别墅区一个多月，从来没有认识一个邻居，更没去过别人家。而且，性格使然，她不太会与人相处，所以难免略带紧张。
本想告知一声便离开的，但是老爷子却开口招呼她，“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程茗定住，如果她拒绝，老爷爷会觉得亏欠着她的吧？
这样想着，程茗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盛夏八月，正是吃石榴的季节。
张妈帮她倒了杯石榴汁，刚榨好的。
程茗小抿了一口，确实很新鲜，很好喝。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拘束的小姑娘，笑得慈眉善目地邀请她：“吃过饭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