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海。”程茗高兴的像个小孩子,语气都明显开心了不少。
房子楼层不高,在七层,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海浪声。
江善哲当然知道是大海,他是想过来问她“饿不饿?”中午买的粥都没喝,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她。
“你是待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超市?”想到饿不饿这个问题,好像是一句废话,哪怕她不饿,多少也都得吃些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换个问题问。
程茗当真是在思考想待在家里还是想去超市。
江善哲看了看程茗,还是不放心,理了理她刚刚被风吹乱的长发,替她做了决定:“算了吧,你跟我一起去超市。”原本送她到楼上来,还想着让她休息休息。
程茗拖着长音不情不愿的“啊”了一声,她还没考虑好呢。
江善哲把她拉离窗户边,拖着她的胳膊到了客厅。
她刚好衣服也没脱,换上鞋就能出门。
他弹了她的脑门:“啊什么啊,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咱们速去速回。”
不知道哪眼没看住,再吹风受了凉。
他心疼都来不及。
*
两人再次走到玄关处,江善哲把刚放进的鞋又拿了出来。
“赶紧想想想吃些什么?”
她一点食欲都没有,想不起来想吃什么。
江善哲只好耐心引导。
“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
“面食还是菜?”
“菜。”
“咸汤还是甜粥。”
“粥。”
“荤的还是素的。”
“素的。”
“荤的也来点吧?怎么样?”
“嗯,你看着办吧。”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了门。
第三十三章
程茗过去完全就是陪逛。
缺什么食材,需要买什么食材,江善哲的脑子里有着强大的信息储备和框架。
逛到零食区的时候,看到山楂糕,江善哲拿了两包放进购物车里。
程茗却在眼巴巴地看着辣片。
江善哲亲眼看着程茗吞咽口水的小动作,他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调转了方向。
这个时候想吃辣条,嗓子不想要了。
零食摆放区的拐角处挂着程茗以前经常吃的牌子的秋梨膏糖。
江善哲顺手拿了一包丢进购物车里。
*
她刚来g市的时候,饮食方面有些不习惯,经常“挑食”。
但又难免会饿,所以口袋里经常装着五颜六色的糖,用来抵挡饥饿,吃的多了,也就吃出来自己喜欢的口味了。
放学的时候,她是有事没事就含着一颗糖,江善哲那段时间跟着她也没少吃糖。
*
两人又闲逛了一下,购物车里又多了不少东西。
去结账的时候,离收银处不远的地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超市里那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
江善哲本想带着程茗远离那鬼地方,去自助结账的地方。
奈何其中一个当事人,为了躲避其中另一人,就刚好跑到了自助收银处。
江善哲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把程茗揽在怀里,避免人群碰到她。
程茗眼神不太好,人群又多,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江善哲一把揽怀里了。
江善哲揽着程茗试图从人群里出来。
但是人越聚集越多,想要从人群里出来,属实有些麻烦。
不过,程茗的余光看到那个女人还怀着孩子,她转了转目光,另一名跟她对峙的女人也怀有身孕。
她脑海里不期然想起了许心茗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不敢看了。
但是耳朵却没办法一点声音听不到。
“你不要脸!”另一个女人对着刚刚跑过来的女人破口大骂。
周围的群众也大概清楚是什么事情,一副看戏的心态,可能也有担心两人怀有身孕出了什么意外的,匆匆地跑着去找工作人员,叫保安。
“瞎胡闹什么?!赶紧回家,别在这丢脸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对着刚刚说话的女人回怼道。
看到那个男人去揽了先前的女人,刚刚说话的女人像疯了一般撕扯着两人,嘴上恶狠狠的说着难听的话:“我才是你的老婆,你护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真正丢脸的是你们!我真的后悔当初嫁给你,说的倒是好听,你爱我你养我,这才多久?我告诉你,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明天的下场,我诅咒你们两个不得好死。”那个女人生怕自己没有用上最狠毒的语言,一直不停地说着难听的词汇。
明明很嘈杂的环境,程茗耳边像静了音一样,那个女人说话的内容和许心茗给她描述的场景在脑里融合。
保安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过来。
两个主角又身份特殊,没人敢随便碰。
有热心的大妈去扶因情绪激动站的晃晃悠悠的孕妇。
那孕妇看了一眼扶着她的人,哭得委屈的不行:“阿姨,你给我评评理,他是我老公,我跟他是青梅竹马,当年还是他主动追的我。”
“我们前年结了婚,今年怀了孕,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老公才变成今天这样,我不相信我老公会背叛我,肯定是这个女的主动勾引,我们两个之前很恩爱的!”
“别说了!”男人打断原配的话。
“你别变,好么?我们之前不是很好么,你之前不是也很关心我么?我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喜好、我们的纪念日,你记得比我都清楚,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我不信!”说到这里原配情绪已经失控了。
她突然表情狰狞的捂住肚子:“孩子——”在被人扶住之前,原配指着另一个女人在说:“我的孩子要是有任何问题,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和你的孩子都是罪魁祸首。”
程茗的手扶在江善哲的腰上,不觉紧了紧,她往江善哲怀里埋了埋,试图摆脱掉这些声音,这简直就是许心茗跟她讲的,许心茗和她母亲的翻版。
程茗脑海里的画面和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不断重合,她不停的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听。
江善哲看见她状态不对,他把她用大衣完全包裹起来,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程茗还是摆脱不掉那些声音和幻觉,她的脑海里还环绕着那些声音和画面,她摆脱不掉。
最终她情绪奔溃,在江善哲怀里哭了起来。
江善哲抱着她慢慢挪到角落里,耐心地哄劝着她。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到底是哪一幕刺激到她了,他此时此刻后悔带她来超市也已经晚了。
她的情绪依旧很奔溃,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过了好久,程茗从江善哲怀里抬起头,眼睛已经哭肿了,全然不顾身边有没有人,她像是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嚎啕大哭的崩溃着对他说:“江善哲,我生病了,呜呜呜,我生病了,江善哲,我好不了了,我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她没救了,她从生来就是来赎罪吗?
她此刻哭得完全像个任性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哭到肝肠寸断。
她抱着他,像是抱着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遍遍地问着他,她该怎么办?
*
在美国的七年,除了失眠和噩梦缠身,她自己意识到自己有心理问题很积极去看了,可是她始终无法敞开心扉说出口自己的心里事,告诉一个她全然不信任的人。
七年,她始终是一个孤独的人,怀揣着那个不可见人的秘密,一遍遍在午夜梦回着许心茗跟她说的一幕幕画面,无数个血腥的画面纠缠了她七年之久。
可是那七年,她一直在美国,眼不见为净,即使是做噩梦,她可以不睡,或者她可以用其他事情来麻痹自己,她一边积极吃着各种治疗的药,一边在自我欺骗的逃避着现实。
但是,此时她是在中国,她无比清楚自己病了,没办法再自欺欺人,装傻了。
她要亲手揭开自己身上有关的血淋淋的事实,要从她自己的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一层逃避现实,把自己保护在虚妄的世界里的一层皮。
七年了。
她被那些事情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活的像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江善哲看她这副模样,心口沉重的喘不过气来,也不能这么一直任由着她哭下去,眼睛已经肿了,嗓子也该哑了,所以他只好,捧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吻掉她的眼泪,最后吻到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