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漾舟低眉看她,轻声叹了口气。
筑清光伪装的深情和后悔,都基于在失去他之后的不习惯。换成万子鑫、换成季其野,也会这样的。
他和他们,对于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她更习惯依赖自己。
她不是真的喜欢你。
顾漾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一直心软了。
“顾漾舟你这个大混蛋!我哭了很多次,眼睛很痛。”筑清光抱着膝盖,大概以为这里只剩下她自己了,嚎啕得更肆无忌惮,“你不要吼我好不好,我很怕你生气。”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昨天想给你过生日的......”
顾漾舟愣了一下,他确实不怎么记住自己生日。但他们生日只差一天,等于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蹲下身,用手指揩了揩她的泪,风把她的脸吹得很凉。
筑清光忽然就安静了,仰着脸呆呆地看他,微张的嘴吸了一大口冷风:“顾漾舟。”
“嗯。”
“我和杜灵灵谁好看?”
他蹙眉:“杜灵灵是谁?”
听到这回答,她又笑起来。一双含了水的眼睛亮晶晶的,没再闹脾气耍酒疯,表情乖乖地又喊了他一句:“我想买东西吃。”
擦过她脸上的手指蜷了蜷,顾漾舟说“好。”
-
☆、第 24 章
酒店的房间里,灯光晕染着瓷白的墙纸。
筑清光光着脚踩着地毯,把脑袋磕在顾漾舟的膝盖上,掰着手指说出要求:“要一杯桃胶糖水、四个芝麻糯米糍、两个椰丝蛋挞......”
顾漾舟听着觉得不对劲,推了推她:“这么晚了,你还能吃这么多?”
“能啊。”她边说边往旁边挪动,挤进他两腿之间跪坐着。
这姿势太过亲密,偏偏筑清光酒精上头,完全不知道男女有别。本就是个大大咧咧、在顾漾舟面前从不注意分寸感的人,她还直起身来扑倒他。
顾漾舟顺着她的力道倒在软床上,床垫往下凹陷下一块。他抬眼是刺眼的灯光,闭眼全是筑清光微醺的模样。
筑清光迷蒙着眼,像个爱闹爱玩的好奇宝宝。把下巴搁他锁骨上,一仰头就能亲上去的距离。
她抽搭了一下,眼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嘴里叭叭说个没完:“顾漾舟,你的房子呢?为什么带我来酒店啊,我想回你的租房睡觉。”
“退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中仍不清明。
筑清光怔了怔,似乎有点印象,因为他把东西全寄回去了。她有点激动:“为什么退了,你不住了吗?还是没有钱了?要不我帮你先付!”
她挣扎着要去拿手机,压在顾漾舟的身体扭来扭去。
顾漾舟被她碾到不知道哪的骨头,闷哼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大腿:“你别乱动。”
她觉得又被吼了,嘴角撇下来:“好。”
安静了一会儿,顾漾舟正想起身给她去买小吃。
筑清光突然像决堤的大坝,她开始呜哇大哭。不愧是学播音的,哭起来都声音嘹亮,整间房子里都是她的哭声。
顾漾舟头疼地捂着眼躺回去,挫败感油然而生。为什么才一段时间没看着她,她脾气变得更坏了。
稍微逆着点就委屈巴巴,趁着酒意胡作非为。
隔壁房间的人可能正在办事,气急败坏地过来砸门:“吔屎吧你,屎忽鬼!”
“大晚上哭魂啊哭?这么大个人了,素质有冇有?你妈没教你不能扰民嘛!”
筑清光吓得打了个嗝,仔细听清外面那人骂什么之后,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嗝、我妈,我妈本来就没教过我!她都不管我......我妈比我还没素质!”
顾漾舟:“......”
倘若筑清光再清醒一点,应该会觉得此刻的自己很丢人。酒精不至于让她失去感官和意识,但一定会让她控制不住情绪。
顾漾舟抬手攥住她肩膀,翻了个身把两人位置对调。
他用手掌轻轻盖住筑清光的嘴巴,漆黑的眼睛凝视她:“嘘,不要出声了。”
筑清光摇头拒绝,声音放小了一点:“我要出声,我还有话要讲。”
“什么?”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顾漾舟犹豫地偏过头,把耳朵贴过去。
“生日快乐。”筑清光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速度,快速亲了一下他嘴角。
顾漾舟呆滞了一两秒,垂睫看她。
她反倒有些害羞起来,捂着月牙弯弯的笑眼,从稍稍分开的指缝里偷看回去,抿着唇像偷喝了牛奶的小猫。
顾漾舟不太自在移开目光,起身说:“我去给你买东西。”
“嗯!”她醉眼朦胧,乖乖地点头。
出门时顾漾舟又频频回头,欲言又止,像是怕她乱跑出去似的。
筑清光其实有点困了,还保持开阖着眼皮的动作。
听着床头的电话嗡嗡不断。她本来没在意,错眼看见上面显示的居然是她爸!
“爸爸?”她接起电话,那是顾漾舟的手机。
筑彬华缓了缓:“这个点你怎么还没回宿舍睡觉,又让你顾哥哥在酒吧逮到你了?”
“......”筑清光鬼精鬼精的,迅速转移话题,“你这么晚打电话给他干什么啊?”
“我当然有正事了,你把手机给漾仔。”
“他不在,给我买吃的去了!您跟我说也一样啊!”
筑彬华没好气儿:“跟你说,人家漾仔成绩好,被校方推荐到美国做交换生了。”
“交换生?那不是国际警务班的项目吗?”
“我哪了解这么多,就听你顾叔说是两个大学之间什么人才交流,港大多放三个人过去。不过你这成绩,肯定也没老师会给你说。”
筑清光坐起来,酒都醒得差不多了,紧张地问:“顾漾舟会去吗?”
“老顾是想他去,毕竟以后从警了,出趟国旅游可不容易。何况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呢,要好好把握啊。”
筑彬华本来想打电话过来劝劝顾漾舟,虽然说是公费留学,但生活费肯定要自己承担。他当然是愿意无条件帮忙的。
-
这学期过得太快,筑清光全用来吃吃玩玩和伤春悲秋了。今年顾漾舟没有陪她守岁,他在寒假报考了托福考试。
筑清光一方面不想他去,一方面又发觉自己在无理取闹,不能耽误他的前途。
这次和顾漾舟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冷战期,不是友情上的。她捉摸不透自己该怎么认错,该解不开这道难题。
她觉得自己像《狼来了》故事里的那个孩子,总是做错了事就想尽办法耍赖撒娇。
筑清光确实已经习惯顾漾舟的好,也舍不得他把这份好给别人。因为笃信顾漾舟不会离开她,所以动辄脸色都是凭心情。
有时良心发现自己太过分,就会讨好地去认错,这种不走心的办法用了成千上万次。
到最后,耗尽了别人对她的信任,也自然不再相信她的真诚。
可尽管她再如何逃避,时间照样过。
大三的新学期即将开学,顾漾舟为期一年的交换项目也正式开始。
走之前,顾漾舟站在机场大厅等待许久,这是第一次筑清光没来送他。
以前哪怕是顾漾舟参加什么省联赛,她都要跑来送张加油的贺卡。
进去之前,倒是筑彬华给他发了几条语音消息:
【漾仔,到了那边记得保持联系。叔叔打了点钱到你卡里,该用就得用,以后还上就是了。】
【清清今天也没去学校,她请了两个礼拜的病假。这孩子可能是太依赖你了,没和你分开过这么久。】
筑彬华作为一个过来人,隐约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点不寻常的事发生。可作为一位长辈,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最后又发了一句:【让她吃点苦头也好,由着她继续闹脾气去。我们都是太惯着她了,才把她惯成这样。】
...
...
凌晨三点钟,筑清光做了个噩梦。
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时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有那身处恐怖氛围的感受还未消散。
床头柜上玫瑰味的香薰已经熏灭,鼻间还能闻到点儿余香。
筑清光往床上摸到手机,这个点大家都在睡梦里。想了想,她把电话打给了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顾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