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撩起眼帘瞧了一眼,动作幅度恰好,优雅有度不失礼。倒是做的极好。
许是因了低烧,颇有些头重脚轻的。苏姝便不再睁眼,只靠着椅靠休息。她在等,等程炔来。
用罢膳后,本是该午休的时辰,但苏念为了抽时间多写些功课,也就免了午睡。
正写着,心中又是挂念阿姐的紧。苏念招来初春,低声问她:“阿姐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是有些着凉了,可有请过太医了?”
初春自然担心主子,收了平常的不着调,哭着说:“是有些低烧罢。未曾请太医,这主子不肯,奴婢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她悄悄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主子,又压低了声,“不若六皇子您遣人去请一下太医?这样,主子就不会拒绝了!”她脸上露出希冀之色。
苏念立马放下笔,刚要唤小林子进来。未曾想,小林子倒似知道了一样,先进来了。
小林子惯性的弯着腰杆,忙说:“主子,程少傅来了!”
就这么一打岔,苏念就忘了要请太医这事。
听到少傅来了,他忙起身往外,一边问着:“可是真来了?那少傅今日来得也甚是早啊。”脸上甚至还带起了笑容。
立于原地的初春与孟秋面面相觑,只能无奈的退回苏姝身边。
苏念刚往外走了数步,就看见了程少傅。他连忙快步上前,行学子礼,“少傅午好。”腰间悬挂的禁步随之微晃。
程炔顿步,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嘴角噙笑,轻声回应:“六皇子万福。”
有虚弱轻浮的脚步声渐近,程炔转头看去,是苏姝。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红罗裙,发髻不如往常精致,只松松的挽了望月髻,斜插一支紫玉流苏簪稍作点缀。一只手抚在门上,头微弯的看着他。
“你来了。”她笑了笑。
程炔颔首回应,却发觉她声音微虚,似中气不足。
苏念回首,又看见苏姝后面的初春,终于想起要请太医之事。
他顿然一拍手,方要喊小林子,又被从盛安殿来的怀公公急急请走了。
一时间,崇德殿里就只剩下苏姝和程炔了。
苏姝微挑眉,有些好笑暗喜。父皇既请了念儿,那她倒也不急着去了。
回身坐下,边对杵在外面的程炔说:“进来坐吧,念儿一时半会还回不得呢。”
程炔有些踌躇,但看见苏姝虚弱疲惫的样子,心软便应下来了。
入座奉茶,程炔轻抿。苏姝罢手让人退下,慵懒无力。
“你不是问后宫之事吗?现在便与你说说吧。”她感觉嗓子有点干痒,就润了润喉才继续说。
程炔留心看着,眉心微蹙。根据这些年的经验,他大概也能猜到她约莫是发烧了。只是也不知道她可有请太医开药?不然怕是越烧越烈。
他眸色暗了暗,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其中夹着几声咳嗽越发让他担心。
待她说完一段,方严肃问她:“我看你今日身子不适,可请太医了?”若是请了,怎还会咳的这般频繁?
苏姝看他皱眉肃脸,内心难免几分忐忑。这般神情在他脸上可不常见。
她眼珠转转,努力做到似有其事的样子,“自是请了,药我都服了一贴,你莫担心。”她朝他示好一笑。
一看这般模样,程炔把手中杯盏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吓得苏姝的心都颤了颤。
他面无表情,只微妙的看着苏姝,眸子微眯。
苏姝被看得心底发慌,当机立断的喊:“初春,去给本宫请太医来!”
听到门外响亮的应承声,程炔才露了笑容,换上如沐春风的目光,温声劝她。
“若是身体有恙,是该请太医来看,这样也可让六皇子安心些。”自然,安心的还有他,不过不提也罢。
苏姝扯出一抹苦笑,应付着:“我知道了,多谢阿炔提醒。”实则内心泪流满面,完了,又要吃那苦药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苏姝又悄咪咪地瞄了一眼神色柔和的程炔,他方才那表情,她不敢不从啊。
程炔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就岔开话题,“我前几日曾看到一个小故事,殿下,”
顿了几秒,又改口笑道,“苏姝可有兴趣一听?”
见她欣然点头,程炔便缓缓道下去,顺带还细心的给她换了茶水。
等到太医来,仔细把脉开了药后,程炔也算是放了大半心。
他嘱托她的婢女记得提醒苏姝按时喝药后,又催着苏姝回宫歇息。见万事安排妥当,才施施然的回了程府。
苏姝病的不重,不愿喝药。但在初春威胁着若是不喝便告诉程炔后,还是捏着鼻子苦巴巴的喝了几日药,也就好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转眼,已是数年之后了。
第22章 想嫁程炔的第二十一天
永和十二年,帝诏曰:皇贵妃品行不端,褫夺封号,降为庶人,永居冷宫。
贤妃任人不德,有损后妃之德,特降其为贵嫔。
贵妃温雅贤良,褒嘉纯良,特赐凤印,主理后宫。
又一年,帝册封大皇子为安王,赐封地陇西,于一月后前往封地。
恰锦华公主及笄生辰,帝特赐锦华公主府,及封地徐州,受贡禄。
永和十四年,六皇子年满十四,入朝参政。程炔保留少傅之位,兼任中书令,入内阁。
而现在,是永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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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锦华公主府,望月阁。
程炔与苏姝相对而坐,余松涛坐于一旁,成三角之势。
余松涛豪气的举起酒杯,神色嚣张,“今夜,不醉不归!”他昂首饮尽。
苏姝看不惯,颇为嫌弃,“此乃贡酒,怎可像你这般牛嚼牡丹,真是浪费。”
程炔也是摇头叹息,调侃着:“松涛,你可别了。再喝几杯,你怕是就要躺去客房了。”
笑意渐浓,抬目与苏姝对视,二人皆忍俊不禁,熟知余松涛的酒量如何。
余松涛一听,便不满了。嚷嚷着:“说什么呢,好歹我也喝了数年了,怎么说这酒量也是较之以往胜上不少!少看不起我,今晚可得让你们刮目相看才是。”
苏姝不置可否,拿起酒壶给他倒满,眼神示意。
三人谈话不断,时不时互敬,直至深夜。
余松涛是个浅量的,此时早已醉倒一旁,手还扒拉着一方座椅,酣睡如猪。
程炔陪着他也喝了不少,此时也是眼神迷离,仅余一丝清醒。在场喝的最少的便是苏姝,无疑最是清醒。她瞧着二人这般模样,心中无奈。
她起身拿起程炔手中的白玉酒杯,轻声哄着他闭眼歇息。酒意上头,程炔放松,任由她取走。
听着她温柔轻声的话语,他被扶着去了软塌,眼皮渐重。不过须臾,苏姝便听到他沉稳平和的呼吸声,已然沉沉入睡。
她笑,眸色温柔似水。一阵凉风拂来,苏姝惊觉回神,拿起早备下的锦衾给他仔细盖上,动作轻柔。
回身又看见睡在地上的余松涛,无奈失笑,随手取了件披风扔在他身上,也不理余松涛会不会被热醒。
窗外的明月高挂,在望月阁更是看得清晰柔和。淡淡的月色笼罩大地,温柔的抚摸着人间。
苏姝趴在窗棂边,放松神游。
仔细一数,又是五年了。
数年间,她灵活处理二人关系,渐渐的倒也把她与阿炔,余松涛的关系处的极好,活像个铁三角般。甚至她也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余松涛有意撮合她跟阿炔。
奈何阿炔也是个榆木呆子,愣是没察觉,又或许是故作不知。时间久了,都弄得苏姝开始疑心他是否故意的了。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可,阿炔并非如此戏弄感情之人。
她长叹一声,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仔细听声辨认,原也是子时了。苏姝起身离开,临了又看了眼程炔,轻笑,合上阁门。回了安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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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微熹。
程炔缓缓睁眼,夜里的记忆回笼。举目四望,惊讶的发现余松涛竟也醒了。
“你今日怎么醒得这般早?”他抬手散开发冠,以指成梳。
余松涛神色怨念地盯着他身上的锦衾,愤恨的举起那厚实华丽的披风,咬牙说道:“你自然睡得甚好,”还能躺在软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