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不禁瞠目结舌:“难怪适才娘娘问起有谁靠近这凤袍过,如此说来,那是有人故意使坏,跟娘娘您作对了?”
月华点点头:“这是有人见不得我与太后关系和缓,心里有气,所以就做出这个手脚,也好让太后怪责我办事不利。”
不用月华点明是谁,玉书也立即明白过来,愤愤地唾一声:“也就椒房殿里那位主子喜欢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多亏娘娘您明察秋毫,否则换成是谁,也不会这样细心,觉察其中端倪。不由分说地怪罪下去,那浣衣局里的宫人们哪里还有生路?简直冤死了。”
月华无奈地叹口气:“她们只顾挖空心思害我,哪里会顾全这些?如今办砸了这差事,还要去太后跟前负荆请罪去。”
“您跟太后的关系好不容易刚和缓,这一下岂不又弄巧成拙?莫如就瞒过去,明日换一份寿礼不就成了?”玉书懊恼建议道。
月华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笑笑:“原本的确是我办砸了差事不假,但是这鼠李染色被我拆穿了,弄巧成拙的只怕就是泠贵妃了。”
“为什么?” 玉书脱口而出。
月华伸指点点她的额头:“自己用脑子去,越发地懒了。”
玉书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宫里拢共就只有三位主子,兰婕妤又与自家娘娘交好,那么此事显而易见就是泠贵妃的手脚。自家娘娘到太后那里负荆请罪,其实也就相当于告了泠贵妃一状,她还分辩不得,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娘娘何不趁机揪出那暗中捣鬼之人?到时候证据确凿,就能反将那泠贵妃一军。”玉书义愤填膺道。
月华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太后偏向泠贵妃,即便我果真就能揭发了她又如何?太后顶多也就是训斥她一顿而已。我也犯不着费那样大的功夫。只要事情点到了就好。”
玉书气哼哼地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不能拿那泠妃奈何了?难不成放任她一次次地害娘娘您吗?”
月华耸耸肩:“她有太后撑腰,我有皇上乘凉,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暗中使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倒是无所谓,我退让一步就是。家和万事兴,皇上不为难,太后那里也不用烦心。
可若是她变本加厉,再像鼠疫那次一般,想害我的性命,我是绝对不可能饶过她的,即便她沈家在朝中再根深蒂固,我也要倾尽全力,将她连根拔起。”
玉书撅撅嘴:“整个后宫也就娘娘您这样大度,怪不得奴才们都心服口服。”
“越来越会奉迎人,快成老油条了。”月华笑嗔:“去打听打听,咱们宫里是否有鼠李,本宫也好有的放矢。”
玉书出去不多久,便果真拿着一枝鼠李回来,递呈给月华过目:“娘娘,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月华接在手里,笃定道:“没错,就是它。”
“御花园里自己生了一些,秦嬷嬷是识得的。”
月华胸有成竹地笑笑:“走,跟本宫去瑞安宫里负荆请罪去。”
玉书抿着嘴笑笑,用描金朱漆托盘捧着凤袍,跟在月华身后,绕道御花园,直奔瑞安宫。
路过宫后苑,跟在月华身后的玉书突然就蹭蹭月华胳膊:“娘娘,您看那人是谁?”
月华抬脸:“怎么了?”
玉书手里捧着凤袍,腾不出手,冲着远处努努嘴:“你看那是不是邵相?”
月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前面的确是有一年轻男子,穿着一袭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衫,墨发披肩,正背对着她与玉书两人,站在一株海棠树下。
已经繁茂的海棠枝叶遮掩住了他的半个背影,再加上天色已见暗沉,那人影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只是这出尘白衣,令人先入为主,觉得就是邵子卿无疑。
但是月华觉得他身上的气度却没有邵子卿那种遗世独立的潇洒风华。无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她疑惑地摇摇头:“应该不是吧?听说他今日的确是与辰王一同入宫了,那也应该是在前面乾清宫与皇上议事,怎么能冒冒失失地闯进宫后苑里来?”
有巡逻的几个护卫军路过,向着月华请安,然后低头恭谨地走过去,是以并未觉察那男子的行迹。这几日宫中守卫的确严格起来,可以进入后宫的护卫军也加派了人手。
月华再抬眼,那人早已经脚下一拐,隐在一旁的花木掩映间,消失不见。
“这御花园里寻常就没有陌生人进来,应该就是邵相大人吧?”玉书踮着脚张望:“不过如何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躲避护卫军?”
月华听她这样一说,也有些疑惑,翘首张望,隐约见花木掩映间,白衣一闪即逝,的确好像是有些形迹可疑。
她略一沉吟:“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本宫跟过去看看。”
玉书摇摇头:“皇上交代过您身边离不得人的,奴婢跟娘娘一起吧?”
月华唯恐那人果真就是邵子卿,万一有什么尴尬隐晦之事,被玉书看到了不太好,所以就一口拒绝了。
“我就跟上去看一眼便回来,这里是皇宫大内,四处有人巡逻,能有什么事情?”
玉书便听命停在原地,月华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追了上去。
那人影好像是觉察到有人追上来一般,脚下加快,机警而又敏捷,与月华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月华心里愈加疑惑,看那背影分明就不是邵子卿,那么是谁呢?穿戴成这个样子,是有意还是无心,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的,又是要做什么?
她心中疑惑愈盛,也更加好奇那人的身份。但是能够出入御花园的,定然是皇室中人,许是提前进宫,为太后贺寿的皇亲贵胄,自己不识得而已。因此她没有声张,静悄地隐了身形,跟随在那人身后。
三拐两拐,已经行至角落僻静处,花木掩映,假山堆砌。前面男子竟然人影一闪,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月华依仗着自己会些防身功夫,胆子也大,按捺下心里不由自主升腾而起的惊惧,冷静而沉着。她能够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逼人的杀气,令她情不自禁地就提高了警惕。
一柄雪亮的长剑,慢慢地从她的身后伸了出来,在暗沉的夜色里,仍旧闪耀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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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虎口逃生
玉书一个人站在原地,眼见月华就没了踪影。
陌孤寒是三令五申过的,她们这些宫人一定要好生照顾皇后,不能玩忽职守,所以玉书也有点不放心,焦灼地向着这个方向张望,犹豫是否应该追上去。
一群人簇拥着自不远处径直过来,玉书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上请安。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早就看到了玉书,见她一个人在这里焦灼地东张西望:“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皇后呢?”
玉书略一犹豫,筹措措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更得体。
她这一踟蹰,太后的眼眉就是一竖,厉声喝问:“嗯?你家皇后去哪了?”
玉书不敢隐瞒,如实道:“奴婢与娘娘正要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适才远远见到一人,好像是邵相,娘娘说去跟邵相说两句话就回来。”
“说话?去哪里了?”
玉书抬抬头,瞄了一眼月华去的方向:“就在那海棠林里。”
太后扭脸看看,海棠树枝繁叶茂,影影重重,压根就不见人影。
看看天色,已经朦朦胧胧见黑,太后就心生疑窦,觉得月华与邵子卿说话,还故意屏退了宫人,寻个僻静处,这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避个嫌。
能有什么机密的话要说?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交代么?
她顿时有些不悦,沉了脸色,扭身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候着,哀家过去看看。”
身边荣福应一声:“天色都黑了,太后娘娘,让老奴跟您一起,也给看着点路。”
太后比较信任身边的这个大太监,平素里不会多嘴多舌,最为沉稳,又是忠心耿耿,因此点点头:“也好。”
两人顺着玉书适才所说的方向找过去,太后怀着要捉奸的心思,有意放轻了脚步,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
“说个话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不成?”
太后小声在心里嘀咕。邵子卿艳绝天下,与月华在进宫前便是旧识,来往密切,超脱出了寻常的情分,可莫有什么私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