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怪你？”钰霖零不明。
“你只是忘了，所以才不怪我。”白发男人苦笑。
许久，男人长叹一声：“罢了，你走吧。”
走，能走到哪里去？
钰霖零一直走，走入了和云羲旒洞房花烛夜的那晚。云羲旒的伤势都好了，人却是精神不济。他甚至连钰霖零的盖头都没有掀，就冷冷开了口:“你们钰家的人真恶心，上赶着把女儿送进来，女儿没了就送儿子过来，可我根本不爱你，要不是圣旨下来，你怎么可能占得了云夫人的位置？！”
云羲旒曾经无数次地说过钰霖零恶心，一个男子，却活成了女儿样。
钰霖零犹如被当头一棒。他捧着手里的坠子，递给云羲旒，却被生生推开了，那坠子也掉在地上，有了痕迹。
云羲旒质问钰霖零:“你手里为何会有棠儿的坠子？！是不是你的人将他藏了起来？！你说话啊！”
钰霖零说不出话来。梦里的他就是个被噩梦攥紧了咽喉的哑巴。他一巴掌拍在云羲旒的脸颊上，才从这个梦里挣扎出来。不过手里的触感却是真实的。
钰霖零在做梦的时候，打了霍昕怡一巴掌。
不止霍昕怡，睁开眼的钰霖零，也对霍昕怡的出现哑口无言。而霍昕怡的手里拿着的是那枚坠子的另一端。
钰霖零攥紧坠子:“你要做什么？！”
被打了一巴掌，霍昕怡也面不改色地冷笑着，即便被钰霖零发现了意图，也不担心钰霖零有力气反抗:“自然是拿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钰霖零紧攥着不松，那坠子把两个人的手都勒出了印子。
霍昕怡戏谑:“强弩之末。钰霖梨，我劝你还是乖乖松手，否则你体内的毒，又得加重了。”
“是你给我下的毒。”钰霖零凉从脚起。
“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没有靠山，我怎么敢做啊。”霍昕怡不置可否，笑眯眯地盯着钰霖零。
霍昕怡不是孤军奋战，也不是曦妃口中的小家碧玉之女，她背后的靠山，甚至能在云羲旒和骞韬的眼皮子底下，隐瞒给钰霖零下毒的事情。
“要不是主子不让我伤害你分毫，我现在真想忍不住在你的脸上划一刀。”霍昕怡真正是一改往日柔弱的面相，笑起来的阴狠不差那些艳鬼半分。“你这张脸，真的是好看，但原本没有什么威胁，可是偏偏又在你身上看到了这坠子，才让我不得不提防你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你竟然才是云羲旒心底的棠儿。”
钰霖零都不知道的记忆，霍昕怡却知道。
当年，六皇子把钰霖零和云羲旒救出山洞后，坠子也到了他手中，那坠子是云家之子的证明，原本失明的云羲旒是为了借此找到救命恩人棠儿，可最后让六皇子拿走了。六皇子将坠子留给了霍昕怡，就是为了点错这轮鸳鸯谱，让云羲旒爱上的是霍昕怡。他才好把钰霖零安全地嫁进云家。
之后的事情，钰霖零失忆，然后嫁入云家。
不过霍昕怡的主子却不是六皇子，而是另有其人，六皇子在交给霍昕怡坠子之际，还经手了霍昕怡的主子。所以霍昕怡所知道的真相也只是一部分。
只有所有人的阴谋环环相扣，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除了这些，还有更多的真相，我都想讲给你听。毕竟我早就说过，最后的云夫人，不会是你。”霍昕怡就喜欢看钰霖零的面无表情被击碎，简直精彩纷呈。“在源陵楼遇刺，也有主子的安排在，不过我可是求了主子，不要伤了羲旒。幸而那日，受伤的是你。我住在云家，也是主子吩咐，时时刻刻监视你。我倒是挺开心的，能多陪陪羲旒。”
“你的主子是宫中的人。”钰霖零把能怀疑的对象都过了一遍，却不曾想，竟是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东西拿好了吗？”
一声流水般的话语自屋外响起，钰霖零的脑海浮现出骞韬的俊颜，少年皱着眉，犹如被万箭穿心般。
“哈哈哈，是主子在唤我了，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恨着吧。”霍昕怡冷笑出声，一把扯走属于钰霖零的坠子。
钰霖零紧紧地把眼睛闭上，不去理会耳旁的“卡兹”开门声。
在钰霖零生病而昏睡的期间，云羲旒就把他接回了云府。
骞韬瞵目床榻上不愿睁眼的少年，说:“圣上将你许配给云羲旒，又命我派人引诱他，这个人选正是霍昕怡。很成功的，霍昕怡留住了云羲旒的心。只是当初我交给霍昕怡的坠子却被她丢失，没想到天意弄人，最后还是回到了你的手里。她为了能嫁给云羲旒，什么话都听。如今的你，忘记了过去，给你讲的这些真相，也无法令你有情绪的波动。我倒也很想看看，你崩溃的模样，依旧会很漂亮吧？”
骞韬也不管钰霖零愿不愿意，将他扶起来，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再看一场喜宴，我就带你去找你要的记忆，那个时候，你或许就能明白了。你身上的毒只会让你散失内力，不会害了你的。”他的笑，依旧耀眼，依旧危险。
喜宴？谁的喜宴？
骞韬走后，叫来十一皇子照顾钰霖零。这个之前还活泼开朗的男儿，也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十一皇子摸了摸钰霖零冰凉的脸颊，望了望大夏天的日头，说:“梨儿姐姐别伤心，总会好起来的。”
钰霖零淡淡地问道：“何为好起来？你是指钰家的灭亡？还是指云羲旒要娶霍昕怡了？”
十一皇子被这么多天以来，钰霖零的头一句话给问得哑口无言。
云羲旒也许给了霍昕怡一次十里红妆的婚嫁。
一场盛大的婚事。
万人空巷。
婚礼的歌曲绵延不绝地响彻街道。
钰霖零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会是霍昕怡脸上那副幸福的笑容，看得他能直直把对霍昕怡的厌恶给抛却掉，太过甜蜜了。
钰霖零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娶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云羲旒如愿以偿的俊逸，自眼底都是流窜的光芒，能把阴霾照成金色，真真是幸福的。
钰霖零恍然大悟，原来，那梦中，云羲旒呼喊“棠儿”时的欣喜，也不过是报下救命之恩的回应。毕竟感谢是换不来真正的爱的。
骞韬让钰霖零留下来见证这场婚宴，反而令后者不解了。他心知自己不爱云羲旒，这些，都和记忆里的自己有关吗？好让知道真相后的自己心如刀割？
不得不承认，骞韬或许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是他置身事外笑到了最后，是他最恨钰霖零吧？
可要说恨，骞韬却又从未真心残害过钰霖零。
钰霖零冷冷说着:“十一皇子，既然骞韬先生说过，看完婚宴就走，你便带我去找他吧。”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都要被婚宴的音乐扯散，他应声，带钰霖零离开了云府。
云羲旒一身红衣，眼底的温柔在捕捉到离去的钰霖零时，变得残忍。也不知这份残忍是对着谁的。
如果可以的话，钰霖零倒是想问上云羲旒一句:你们这般演戏，不累吗？
但仔细一琢磨，也没了去问的心思。他们这类人，生而演戏，真到了骨子里，演着演着，他们自己都忘了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
……
……
……
……
☆、9.入梦之前的今生
钰霖零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地道里，走累了，就有一双结实的臂弯把他抱起来，接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而这条长长的通道两侧，全是画卷，每一幅都是不同的故事，都是关于钰霖零的，他的每一天都被记录在上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画上的故事，有在源陵楼的时候，钰霖零遇到了第一次暗杀，那些刺客，是云羲旒的人，云羲旒为了试探看似无害的十一皇子，也是在试探钰霖零，若是在这场意外中，少年受了伤，云羲旒也能借此机会去试探看似抛弃了钰霖零的钰家。
自先帝一辈起，云家与钰家就是针锋相对的格局，他们各奉其主，直到六皇子即位，才不得不将彼此的锋芒隐藏起来。
云羲旒的一举一动，都被骞韬实际转达给他真正的主子:六皇子，当今的天子。
在得知云羲旒有针对十一皇子与钰霖零的刺杀后，圣上与骞韬顺其道而行之，推波助澜。那些暗器上的毒，便是圣上派骞韬假借曦妃之手，给云羲旒送了出去。而被蒙在鼓里的曦妃，只知骞韬真心帮着云羲旒对付钰家，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在布局的，是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