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央莫名抖了抖, 立马扶着月桂木树干爬起来靠坐着,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道:“这么多年不见, 大侄子你能不能对你姑父我态度好点?”
太子长琴道:“这么多年不见,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这个德行。”
也不知道姑姑怎么看上他的, 图他傻图他蠢,图他被糊弄不用想借口?
巽央道:“大侄子, 你再看不惯我, 也不能把我摁回地府啊。我搁这儿千方百计想活下去, 就指望哪天能再见你姑姑一面。”
“咳咳。”李昭明清了清嗓子, 道:“长琴也是为你好, 你现在滚回地府, 搞不好后土立刻就能把你带回去。”
“什么?”
魔族瞬间转过头,深紫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盯着李昭明。
“我认得你。”魔族道:“当年我和后土缔结姻缘时你来过。”他记得当初妻子对这个少年的态度可好了!还会冲他笑,还亲自招待他!其他来恭贺的客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李昭明觉得魔族盯着他的眼神有些瘆得慌, 他谨慎地后退两步,抱着小姑娘的手也紧了紧。
现在他手里可还有个弱不经风的小徒弟呢。
“你看我作甚?我可没得罪过你。”
巽央恶狠狠盯了他一眼,脑海翻滚过往的记忆,确定过去后土和对方并没有多余的交集后,这才不情不愿道:“大侄子,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太子长琴眼角抽了抽,道:“字面意思,巫妖之战两败俱伤,姑姑身化轮回,掌诸天万界幽冥地府。”你丫的能不能换个称呼?
却见那魔族道:“你没骗我?”
太子长琴道:“骗你有何用?”
下一刻,魔族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刀,反手给自己来了一刀。长刀穿心而过,动作快到太子长琴来不及拦住他。
“喂——长琴话还没说完!”李昭明抱着个小姑娘,也没来得及拦住这个动作过于利索的魔族。
巽央高大的身形砰然倒地,绚烂的星空砂被这般的冲击带起,飞扬到了四周。
他本想要一刀再穿透自己的头,闻言艰难地扬起头:“什么?”
太子长琴这下是真的无语了,他再度在自己心里灵魂叩问他姑姑,您究竟是看上他什么了?
他眉角抽个不停,忍无可忍道:“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巫族残部还有不少流落在外,我放着他们不去找,我来这里做什么?”太子长琴冷冷道。
“后土...她让你来接我的?”巽央颤悠悠道:“你怎么不早说。”
太子长琴道:“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动手。”
李昭明道:“自己宰自己你未免太熟练。”
巽央:“......”幸好老子没来得及爆头不然现在就玩完了。
“那好吧,是我的错。”巽央艰难地从地面上翻起来,擦了擦唇边的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那我跟我徒弟说一声就走....徒弟?”
魔族愕然目光往他们身后看去,太子长琴和李昭明同时偏头,看见月桂木结界之外,悄无声息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模样颇为年轻的女子,发极黑,肤极白,眉目明明如月。她披着天青色的鹤氅,手中提着一盏幽火明灯,另一只手抱着一轴画卷,正安静地看着他们。
巽央道:“徒弟,你不是在闭关么”
“月桂木的结界被触动了,弟子自然能察觉到。”
那女子声音清凌凌的,宛如山间泉水流动,然下一刻话锋陡变:“不知两位闯我白玉京瑶光殿,挟我师尊,意欲何为?”
女子手中明灯的火光骤然猛烈跳动起来,她依旧神态安静,站在那里时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哎,你师父的伤可是他自己戳的。”
“我知道。”女子平静道,那刀是她师父自己怼进去的,她还是认得出来的。若非如此,她手中画卷便该直接展开,而不是现在还合着。
竟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地下闯进了白玉京主城,看起来还来了好一会儿,她对自己的实力便有些不满。
这一时之下,李昭明竟有些看不透对方来路。他眯着眼睛再看了对方一次,方才放松下来。
隐去了眸中的青莲幻影后,李昭明状似好奇道:“白玉京的初代宗主,竟然还留在这个世界么?”
“是因为我。”
巽央把胸口的刀撤去,再度靠回了月桂木上,那穿心的伤势瞧着极为严重,但伤口竟然在头顶如月华般的灵气补充下极快地恢复起来。
“徒弟你放心,这是你师尊大侄子,来接你师尊去上界见师娘的。”
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魔族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光.裸出来的那片肌肤连道疤痕也没留下。
明灯中的幽火打着旋儿化为原来细小的火苗,女子眼中划过一丝欣喜,她道:“那师尊神魂上的伤,可有解决办法?”
“当然有!”巽央大手一挥,大大咧咧道:“徒弟把江山风月卷收回去,灵木老头给你的这玩意儿有些玄,别在这里打开。”
太阴星君在洪荒几乎把他打残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能够治疗特殊伤口的灵药。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这里躺尸了几千年还没好。要知道,他徒弟早已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就是为了他这个离不得月桂木的师父才压制住即将飞升的修为,满天下给他找药糊住他那薄成纸片的神魂。
要是能回到洪荒,当然能很快好起来。
“如此甚好。”女子颔首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前辈见谅。”她转手将手中的画卷收到了袖里乾坤中,又微微行了一礼。
太子长琴道:“无妨,本是我们擅闯贵宗。”
“能自己起来吗?”他转过头扫了一眼巽央,神情淡淡,“能的话,我们这便走。”
“那必须能!”能回去见老婆就是爬也要爬起来啊。
巽央从地上蹦起来,拍了拍衣摆下的星空砂,想了想他抬手,在月桂木上折了一支月桂花下来打算路上备用。
“嘶——嫦娥那婆娘动手可真狠,简直毫不留情。”
听见魔族低声嘟囔,李昭明没好气道:“你擅闯妖庭,常曦没把你形神俱灭已经算手下留情,你还瞎比比作甚?”
巽央还想再说什么,被太子长琴眼神制止住,只得咽下了口中要说的话。
月桂木生在露天的殿中,上方已然暮色降临,云霓漫天。
“昭明,我便先带他回洪荒了。”
太子长琴想起幽冥那一众捡回来情况不算太好的巫族残部便有些头疼,回去之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去吧去吧。”李昭明摆摆手道:“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他日洪荒再见。”
便是没有义妹托付的事情,他至少也要等到小徒弟能够自保了再离开这个世界。
一直乖巧没有说话的玄都帝姬这才抬起头来,朝着这个漂亮叔叔挥挥手,奶声奶气道:“长琴叔叔再见。”
太子长琴朝点了点头,道:“这段日子,好生与你师尊修行。”
巽央见状,用握着月桂枝的那只手超他徒弟也招了招,大声道:“乖徒弟,你师尊我跟大侄子回去见师娘了,你飞升之后记得过来拜见啊——”
大侄子大侄子大侄子,你好烦啊!
太子长琴只觉得耳畔仿若魔音贯耳,他当初就不该默认后土捡了这个憨批当道侣。
玄衣青年一把拽住魔族的手臂,下一刻便飞离了白玉京。
天道在某个聒噪的老头的催促下,早已为他们打开了穿界门。讲道理祂也不是很想让这群个个可以把祂打穿的家伙留在自己家里,洪荒跑出来的有一个就够了,就那群牲口的破坏力,多了天道还怕自己家被拆光。
世界意识看着承天台上的老道人就差从地上蹦起来了,撇撇嘴道:“至于吗,你有这么怕上界来的人?”
似他们这等知晓洪荒存在的大世界,都是把洪荒尊称为“上界”的。尽管这个称呼已经被下面那些小世界用烂了,但他们却不能不敬这个给予了他们诞生机会的最初世界。
老道人抖抖身上的碧绿色道袍,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也就你这种没出过远门的意识体能说出这种话来。洪荒是个什么地方老道我还不清楚吗?”
其实他并没有见过洪荒,但他知道灵珠子与他弟弟还有凤来琴都在,鉴于他不堪回首的前科,他不是很想凭借自己现在大降的实力去挑衅曾经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