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峰疏杰，迭嶂清佳，仙岳顶巅摩碧汉。西天瞻巨镇，形势压中华。元气流通天地远，威风飞彻满台花。时闻钟磬音长，每听经声明朗。又见那青松之下优婆讲，翠柏之间罗汉行。白鹤有情来鹫岭，青鸾着意伫闲亭。玄猴对对擎仙果，寿鹿双双献紫英。幽鸟声频如诉语，奇花色绚不知名。回峦盘绕重重顾，古道湾环处处平。正是清虚灵秀地，庄严大觉佛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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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万里西游（二十四）
“我说换, 就换。”
少年一句话落地，天地之间都骤然静默下来，连那些偶尔会在耳边吵闹的天音都也消失。冥冥之中，像是有人悄然拨动了天道意志。
虚空之中的圣人遥遥望着站在如来头顶的白衣少年, 他周身明光闪烁, 他们便心知自己此刻是必然不能亲自出手保住灵山了。
便等到这位连天道都退避一步的存在离开, 他们才好着手收拾那些肆意妄为的蝼蚁。
许是听到了西天圣人心中的不满, 李昭明跺了跺脚，如来庞大的身躯又往下陷了陷，原本宝相庄严的脸僵硬到有些狼狈, 却仍是保持着微笑模样, 那笑容瞧着像是被刻上去一般。
罪过罪过, 多宝, 他日你跟你师父要赔偿吧。
本也怪不得多宝他们, 和文殊普贤他们几个是“主动”入了西方佛教不同, 多宝这批截教弟子是被强行渡去西天的, 虽说地位要高上一些, 但自由度却比不得阐教过来的弟子。为了西天的利益，头上悬着圣人的多宝他们当然只能选择听从圣人之意。
李昭明在心中默念了几声罪过, 旋即转着他的剑, 眼神直直投向虚空之中。
“西天圣人, 你二位都已超脱于此世间, 又何必执着于外相呢？”
少年剑客周身有煌煌明光闪现, 他目光专注地注视着虚空, 无形的波动在他眸中浅淡的青莲幻影中扩散开来。
“瞧，三清不就是做得很好吗？”封神之战结束后，玉虚宫八景宫分别封于昆仑墟与大罗山, 碧游宫被沉入东海，便是通天把他的道场打开，最后九成九也是定在蓬莱岛上。
就你西天能耐，两个圣人存在感是不是太高了点？
当然，李昭明其实也知道，也就是因为这两个执着于西方大兴，这才依然放不下权柄。若是西行大计圆满成功，他们也会遁入虚空再不复出。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李昭明跟洪荒的三清关系更好，此时偏心偏得理所当然。
“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便是让小辈们各凭本事争取又如何？”
白衣少年一张春水桃花面上满是和煦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西天的两位圣人都忍不住心中生出了某种绿色植物。
东方已经走上正轨，当然不需要老家伙们出来，他们西方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的地步，还被你带着人砸了。你如今的作为，难不成也只是让小辈各凭本事争取吗？
可再如何愤怒，他们的眼中却依然映出了少年眸中浅淡的青莲虚影，天道悬在他们头顶，悄然传达了一道信息。
...便只能，不情不愿退下，且再也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了。
难道不是吗？李昭明瞧着他们退去，迷惑想着。西天是哪吒和孙悟空砸的，天庭那边自然有龙君在，他不过是来压个场子而已，打架这不还是由这个世界弟子辈分的人来吗？
一片梦幻般的青色花瓣幻影一般落下，废墟中的哪吒抬头无意间正好瞧见，便伸出手接住了这片花瓣，好奇地看着上面流动着的虚幻纹路。花瓣在他手心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薄暮佛光四散开来落在他周身，少年战神站在灵山废墟中，垂眸望向手心，侧脸在柔和佛光中显出一种催人心折的美。
李昭明此时才跳到如来肩上，轻声道：“多宝啊，等你见着你师父了，可记着要哭惨些。这大好机会呢，你们家在西天那么多人手就不要再划水了。”
说完，他也不管如来一贯的笑容骤然僵硬在脸上，轻飘飘地跳了下去，道：“解决了，走，换地方。”
“好，那小龙怕是已经到了凌霄殿，俺老孙迫不及待要去看那玉帝老儿此刻的脸色了。”
孙悟空“嘿嘿”笑了两声，虽说最后他和小太子战绩不分上下，让他有些没成就感，但是这一架打得格外舒爽，他可以忽略这一点。
“走吧。”哪吒再扫了灵山四周一眼，将春山烟还给了李昭明：“多谢你的伞，以后我不需要了。”
灵山废墟中尚且还醒着的罗汉菩萨们望着那三人缓缓离开的背影，硬生生又呕出了几口血出来。
“打、打完了吗？”
猪八戒松开抱着头的手，跳起来看着不远处崩塌的灵山大殿。
“看来是打完了。”
观世音拖着他的玉净瓶，颔首道：“我等在此留一会儿再回去。”
“为何？”
猪八戒看过去，却见那沙和尚在唐三藏脑袋后一敲，僧人没有防备弟子，应声倒下了。
“沙师弟，你这是做啥？”
接下来猪八戒呆滞地看着沙悟净干脆利落给自己也来了一拳，就地晕在唐三藏身边。他恍恍惚惚别开眼，却发现那边的菩萨正亲切至极地望着他，神情分外和蔼，他陡然打了个哆嗦。
“我我我我自己来，不劳烦菩萨们了！”
说罢，他提起自己的九齿钉耙，往自己头上了来了一下，“轰隆”一声，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观世音面容慈悲极了，她道：“可怜三藏师徒，方才封佛，竟被灵山佛光震荡在地。”
文殊道：“我等前去时，旃檀功德佛尚还有气息。”
普贤道：“灵山好似发生大变，如今震动消失，我佛如来定然已经解决。我等这便带着旃檀功德佛、净坛使者与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回去复命罢。”
菩萨们周身洋溢着悲悯气息，点点头道：“大善！”
其实没晕全的净坛使者：老猪信了你们的邪！
他终于苦兮兮地想起来，这三位和哪吒三太子，都是出身阐教的。而阐教，出了名的流氓不讲理。
*
烟霞散千彩，日月摇百光。天庭依旧是万载不变的风景。
凌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琼树琉璃生丹华，瑶草琪花曳金坛。玉皇大帝高坐宝殿之上，一派巍峨气概。殿中文神武神各自列队站好，躬身跪拜天帝。
四大天王在凌霄宝殿大门两侧双双列序，铜铃般的眼威严地注视着往来的神官神将。忽而前方有一点银光闪现，且距离天宫愈来愈近。四大天王定睛一看，原是那下界灌江口的显圣二郎真君，今日竟着银甲玄袍正装来到了天庭。
四大天王双双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心中的疑惑。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这位显圣真君上来天庭做什么？
“真君，今日怎得上了天庭？”
魔礼青看了看自家兄弟们，个个偏过头谁都不乐意上去面对这个昔日战场上让他们一败涂地，今日又成了上司的人物。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迎了上去。
“来看戏。”
显圣真君颔首，当着另外三大天王的面施施然进入了凌霄殿。
“看戏？”魔礼青咂咂嘴，“天宫年年岁岁都是这副模样，有什么好戏可看的。”
“总归也跟我们没关系。”魔礼红粗声粗气道：“他堂堂清源妙道真君，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二弟慎言！”
这里可是凌霄宝殿门口，不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私下交谈的时候，这等话怎么能说出来？
“有什么关系？”魔礼红不以为然，道：“杨戬平日里也不来天庭，哪吒那小子失踪多少年了，指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怕什么。”
“闭嘴！”
这一下，另外两个天王也不得不呵斥他了。
哪吒虽然失踪，这天庭可还有好几个身居高位的阐教弟子，更不要说那对哪吒忠心耿耿的十万天兵天将以及云楼宫麾下一干武神。魔礼红这番话传出去，到时候遭殃的不还是他自己？
被兄弟们训斥，魔礼红也不吭声了。各自站回原位时，他忽然瞧见凌霄宝殿下的天梯之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漫上了大片大片的黑色，微风送来粘稠的气息。像是很多年前，他们还没有封神之时于四海游荡，在海畔所嗅到的水族独有的湿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