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镜迟盯着那些黑红色的血看了良久,他持在半空想要去帕子的手僵持了几秒,他嘴角勾着一丝讥讽的笑,最终,他手又缓缓落了下去,将一旁的帕子攥在手心,然后捂住了唇,又再次低低咳嗽了出来。
等穆镜迟进了屋内后,丫鬟们再次进来看到那一桌子的红黑色血液吓了一大跳,同一时间看向卧室的方向时。
卧室的房门内传来他的声音:“不用声张,收拾干净就行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很轻很淡,甚至带了一丝看破生死的淡然,为首的丫鬟却急得要哭出来,她走到房门口,哭着说:“先生,不如将韩先生请过来看看吧。”
丫鬟问出这句话时,里头久久未有声响和回应,丫鬟正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
里头再度传来穆镜迟的声音,他说:“不用。”
短短两个字,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
丫鬟们终归只是丫鬟,主子如此说,她们自然不敢再继续坚持下去,又加上另一个丫鬟拉着她,几人便又只能默默回到书桌前,收拾着上头的一片狼藉。
之后,卧室内再也没有多少动静。
丫鬟们收拾好书房后,对于这件事情都未做任何声张,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那天过后,穆镜迟的身子又开始低迷的走势,几天未下床,一直在屋内咳嗽,不过他甚至拒绝了让韩医生过来替他诊治调养,因为他清楚,有些东西,命定的,人也无能为力。
他向来是一个不信天命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身子不适太久,渐渐的,也就信了吧。
那几天整个穆府又逐渐陷入死气沉沉,挨了好几大板子的墨白因为无法工作,所以一直都在下人房里养着身体,不过那几天她一直躲在房间哭,她不是在哭自己被香儿陷害了,被罚了。
她哭的是,穆镜迟的身体。
和她一起共事,在书房内伺候的丫鬟,私下里都在传那天他吐血的事情,清理过那些血的人,都在议论着说,她们从来都没看过人的血竟然会是这个颜色,又红又黑,根本不是正常人所拥有的血。
她们说,先生这几年身子开始一日不如一日,是不是意味着……
那些话,她们虽然没有说得太绝对透彻,可基本意思墨白是明白的。
她没想到像先生这样的人,会终将面临那天,他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他应该是如谪仙一样存在的人,他怎么会有那样的一天的到来?
墨白想到这里,哭得更加伤心,埋在枕头大哭了出来。
一旁和她共事的丫鬟,以为她还在为了前几天的事情而介怀伤心,便立马走过去围着她,安慰说:“好了好了,墨白,别哭了,先生那天向来也是因为在气头上才会如此的,你就别伤心了,下次你别再去碰里头的东西不就行了?而且香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本就看你不顺眼许久,你下次别那么笨,被他带沟里不就行了?”
墨白哭得上气不喘下起,她红肿着眼睛拽着一旁的丫鬟问:“小慧姐姐,你说先生的身子真有那么差吗?”
清理那一桌血的时候,小慧也在那,她摇着头叹气说:“不清楚,不过那天巧儿姐姐问先生是否要请韩医生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先生的声音,我从未见过先生用那样的语气跟我们说过话,那声音里满是疲惫跟无力,想来应该不会太好吧。”
墨白听小慧如此说,哭得更加伤心了,可是她又能够如何,她也不是医生,她除了哭还能够怎样。
一旁的人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所有人全都围了过来,一起安慰着她,
墨白只休养了三四天,挨了二十大板的她,便亲自去管家那里请求上工了,管家跟他说先生这几天不用人在书房伺候,她也说没关系,不再书房伺候,便在身边伺候也是一样的。
管家没法子,便依了她,没再让她休息。
墨白上工那天,便第一时间去的是穆镜迟的房里,当时她手上端着一碗药,到达卧室后,韩医生正在给他把脉。
他脸色却不是很好,穿着睡袍靠在床上。
韩医生对他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劳累了,您这样下去迟早我是没了办法的。”
韩医生叹气。
穆镜迟靠在那,苍白的唇上却带着笑意说:“你几年前便跟我说没了办法,如今还是这句话,我不同样还在这挣扎着吗。”
韩医生无比严肃的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现在的身子,显然已经不同而往日了,你若是再如此下去,我告诉你,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穆镜迟不是太在意,丫鬟将我药端过来后,他接过,眉头没皱一下喝下去后,便低声咳嗽了两声,又说:“不求别的,至少让我撑过四十,我便放了你。”
韩医生听他如此,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也替你治你快十几年了,说实话,镜迟,你这次要过的可是个大难关了。”
他将手上的碗递给一旁的丫鬟,然后又接过茶水漱口说:“无所谓了,反正人到这个岁数,也没什么好追求的。”
他说完,便在那低眸漱着口,漱完后,将茶杯递给一旁的丫鬟,又接过帕子,擦拭着唇看向韩医生,难得的没有唤韩医生,而是老韩二字。
韩医生看向他。
他说:“没别的,只有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一个要求,做得到吗。”
韩医生却没敢立马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显然那个要求他是很难做到的。
穆镜迟见他这样,便轻笑出声说:“已经为难你十几年了,也不想再为难你,听天由命吧。”
第245章 教训
之后那几天,穆镜迟一直都在等日本那方的消息,等了三四天,虞助理便接了那方的消息,赶忙朝穆镜迟书房走去,他正在坐在那自己与自己下着棋。
见虞助理走了过来,便继续在那落着子,也没有回头看,而是问:“怎么样。”
虞助理来到他身边说:“那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了艺馆那边的一笔钱,要求包下小姐,并且给小姐开的费用也正好是她丈夫所需的费用,艺馆的妈妈跟小姐谈了谈,小姐那边同意了。”
虞助理最后那句话,让穆镜迟落子的手停顿了两秒。
不过,好半晌,他又继续落着说:“嗯,我知道了。”
虞助理见穆镜迟也没多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只能在那边杵着,过了半晌,他才又问:“还要继续下去吗?”
穆镜迟往棋盘上丢着子说:“不用停,继续。”
虞助理又说:“小姐那边同意后,他们将交易的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晚上,也就是那天晚上意味着小姐要过去。”
穆镜迟再次嗯了一声。
虞助理见他这样的反应,也不敢再多言,便侯在了那里。
他继续在那落着子,连着落了好几颗后,他忽然问旁边的虞助理:“我们打个赌如何。”
虞助理不知为何他竟然会跟他说这样一句话,虞助理犹疑了两秒,便说:“先生想打什么赌。”
他说:“赌她那晚会不会过去。”
虞助理想都没想,也没有问赌约是什么,立马回了一句:“不会。”
穆镜迟听到虞助理这样的回答,他笑了,微偏头看向虞助理问:“何以见得?”
虞助理说:“小姐只是一时走投无路了而已,等真到那个时候,她自然便不会真的去踏出那一步,她应该……还没有那个胆子。”
穆镜迟听到虞助理这些话,却只是低笑着说:“我赌她会。”他目光观察着棋局上的局势说:“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唯独不缺胆子,她唯独在不敢杀我这件事情上没有胆子以外,对于这种事情,她向来看得很淡,她不是国内这种女子,把贞洁看得很重要,若是利益需要,情况紧急,她会选择去的。”
虞助理说:“您为何这么肯定?”
穆镜迟说:“因为我了解她。”
虞助理说:“那若是她去了,又该如何?给她钱吗?”
穆镜迟说:“不,不要给她任何援助,我必须要她明白,她走这条路是有多愚蠢,再者,给她点教训。”
虞助理迟疑了两下,又说:“可若是不给她钱,她必定还会想别的办法去筹。”
穆镜迟将指尖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一处角落说:“她会跟我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