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太妃眉头轻挑,笑道:“这样瞧着,忻嫔还真像一个人。”
嘉贵妃斜眼看:“像谁,令妃吗?是不是觉着模样儿漂亮,和令妃是一路的?”
裕太妃摆手笑道:“你几时见皇上冷落过令妃?”
嘉贵妃没好气,冷笑:“那是自然,旁人怎么敢和令妃比呢。”
裕太妃却道:“那是几十年前的话了,眨眼万岁爷都过四十岁了,如今瞧忻嫔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太后娘娘年轻那会儿。”
嘉贵妃忽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模样像吗?我不觉得呢,不过我也奇怪,太后怎么会没来由地就喜欢她。”
裕太妃朝四周看了看,对嘉贵妃道:“咱们娘儿俩说的话,贵妃娘娘可不兴到外头说,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事儿,回头皇上也不高兴。”
嘉贵妃再三保证下,裕太妃才解释,原来她觉得忻嫔像太后,是指忻嫔眼下的境遇。太后是在当年还是四福晋的孝敬宪皇后失去大阿哥后,由四福晋亲自选了放在四贝勒身边的,可世人都知道,先帝与发妻伉俪情深,先帝在潜邸的妾室也屈指可数,当时失去嫡长子悲痛欲绝,眼里哪里还能有新人,太后进门后也是很久都保持着女儿身,先帝爷连话都不愿说,更不要说碰她了。
嘉贵妃也知道太后不得先帝喜爱,皇上是命好,被康熙爷养在身边,能有如今的命数,和自己的母亲没半点关系,可被裕太妃这样详细地说出来,不禁唏嘘:“照您这么说,太后娘娘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到后来也不过是客客气气。”裕太妃扶一扶发鬓,略有几分骄傲地说,“先帝爷喜欢我,也比她多一些。”
嘉贵妃道:“怪不得太后娘娘喜欢她。”
裕太妃嗤笑:“怕是之前是看重模样,如今更加喜欢,就是想到她自己了。贵妃娘娘记得吗,从前愉妃也是这样不得脸的,那会子太后也喜欢愉妃不是?”
正说着,外头唱报皇帝驾到,便见他与皇后共同搀扶太后入席,一时叩首行礼,繁复的礼节之后,中秋宴才正式开始。节日每年都过,每年宴席无数,从来也没什么新意,但图的就是个热闹,皇帝又是洒脱的个性,最不愿拘泥礼节,再者妃嫔们平日里面圣很难,也就是这样的机会,才能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此刻人们早就忘了舒妃才失去十阿哥,连同富察皇后和九阿哥也成了尘封进历史的人,人们只看到眼前的欢愉,看到新皇后短短两年间拥有一双儿女,恭贺恭维,满场飞的都是吉祥话,所有人脸上都是笑脸,可这笑脸背过身去,谁又知道谁是怎样的心思。
一出戏唱罢,太后行赏,宫人又奉请太后挑戏,她懒懒地说:“热闹是热闹,听得多了脑袋瓜头疼,不如来些雅趣。”她毫不客气地就喊了忻嫔,“孩子,你的琴弹得极好,愿不愿弹一曲为我与皇上助兴?”
忻嫔徐徐起身,到殿中央行礼,她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而今日弹琴助兴的事,也是之前就与太后说好的,不久就有宫人搬来琴桌琴凳,她端坐在琴前,再朝上首施礼后,纤纤十指勾抹挑托,天籁般的琴声便在殿中回响,人人凝神静气地听着看着,比起方才热闹的大戏,似乎更有意思。
但有意思的,并不是忻嫔手指下的琴声,而是她本身,谁都在算计着,这一曲琴声之后,忻嫔的境遇会不会发生变化,而太后这样做,明摆着就是逼皇帝,不能再撂着新人不管了。
这一边,佛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抚琴的人,忻嫔的手指美如玉,那样灵活地划过琴弦,她也见过别人弹琴,可她们的手没有忻嫔这样好看,而佛儿自己的手……
“额娘,真好听。”佛儿很坦率地对红颜撒娇,“额娘,佛儿也想学琴,佛儿的手是不是不能弹琴,我的手指分不开。”
红颜心疼地亲了亲她,更拿起她的小手亲了亲,笑道:“天底下的乐器,何止古琴古筝呢,额娘回头给你请师父,让你看看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乐器,佛儿若真心想学,学什么都成。咱们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勉强了也不会开心的。”
佛儿连连点头答应:“我听额娘的,额娘我们明儿就请师父可好。”
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而红颜的确也宠溺她,皇帝常说她的女儿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人,不怕宠坏,就怕宠得不够,红颜见佛儿性子好,有时候也就纵着她了。
女儿一高兴,挣脱了额娘的怀抱,兴冲冲跑去父亲身边要告诉他这件事。弘历最宠佛儿,直接就搂在怀里,之后也不专心听忻嫔弹琴了,只顾着和女儿说话,由着她撒娇。
红颜在底下,清楚地看到太后变了脸色,只能喊过樱桃:“去把公主抱下来,你们带去外头玩耍,天黑了别走远,一会儿还有烟火。”
樱桃明白主子的意思,上前去哄了公主跟她走,皇帝无所谓去留,女儿要去玩耍他自然就放手了,此时忻嫔一曲终了,太后带头鼓掌,殿内一时掌声四起,弘历也象征性地跟着拍了几巴掌。
太后却道:“忻嫔弹得这样好,皇上可有赏赐没有?”
弘历一怔,不知接什么话,皇后在边上道:“前日皇上送到臣妾宫里的一对缅甸翡翠玉镯,臣妾还没收起来,如今带着孩子不方便戴镯子,不如赏给忻嫔,她肤白如雪,戴翡翠最美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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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被送回的忻嫔(三更到
太后讪讪一笑,显然翡翠镯子不能让她满意,面上还是端着笑容,就等皇帝开口。皇后见这光景,她该做的做到了,便懒得再多说半句,反正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的事,她从没在意,不过是尽职地在这种场合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忻嫔站在那里不动,太后笑悠悠不言语,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皇帝,弘历从未觉得如此尴尬过,心中气恼不已,可总要顾全面子,太后不在乎,他还在乎自己,便抬手示意吴总管上前。
吴公公多机灵的人儿,立刻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香囊拿来,他捧到皇帝跟前,弘历拿过那香囊,朝忻嫔微微一笑,太后在一旁乐呵,对忻嫔道:“还不上来领赏谢恩?”
便见美人莲步轻移,走到圣驾跟前,屈膝行礼伸出双手,弘历将香囊交付给她,道:“弹得极好,太后喜爱清净,往后多在凝春堂抚琴,既为太后解闷也不会过于吵闹。”
忻嫔俯首称是,压抑着双手的颤抖,将香囊紧紧捏在手心,这是侍寝的象征,今夜她终于要做皇帝的女人了。
座下与外命妇们坐在一处的那苏图夫人,丝帕在手指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身旁几位族里的女眷轻声恭喜她:“嫂嫂,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若是回头怀上皇嗣,忻嫔娘娘的前程无可限量。”
那苏图夫人双眼通红,骄傲说:“老爷的女儿,自然是不输人的。”
不久后,皇后点了一出戏,宴席上又热闹起来,而太后借故让忻嫔送那苏图夫人离宫,实则要她早些回去准备,母女俩退出西峰秀色,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忻嫔这一刻才回过神,抓着母亲的手道:“额娘……今晚我终于要侍寝了。”
那苏图夫人道:“娘娘不要害怕,在家教您的那些,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娘娘只管放开了去做,没有男人会看着你不动心,在床上圈住皇上的心,从此他再不会想别人。”
而忻嫔今夜要侍寝,因是头一回,会有嬷嬷来引导她,她送走母亲不久,就被太后派来的人带走,香汤沐浴盘发更衣,当隐约听见烟火的轰隆声,边上的嬷嬷们说:“看样子宴席该散了,忻嫔娘娘,皇上若是今晚歇在韶景轩,等会儿就有人来接您,若是皇上亲自来您的寝殿,就请您在这里等候。”
忻嫔从抽屉里取出金叶子赏给那些嬷嬷,之后就站在窗前听着烟火的轰隆声,直到什么动静都没了,她的心渐渐越跳越快,等待的时间变得那么漫长难熬。不知过了多久,门前终于有人来,可惜她没等到皇帝亲临,只是韶景轩的奴才抬着软轿来,要把她接走。
宫里头,嫔位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在自己的寝殿与皇帝共度春宵,自然在紫禁城里,嫔位以上才是一宫主位,有宽敞的殿阁可以侍奉郡王,而贵人、常在等都是随妃嫔散居东西六宫,所住的地方有限,就不能委屈了皇帝。这算是规矩也不算是规矩,只要皇帝喜欢,怎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