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沟通。
也许他这样疯癫地杀人，只是为了让别人也来对他动手。
游戏是可以调痛感的。
可能对晏明煦来说, 只有痛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但他忘了自己的装备太好，以至于别人没办法杀他，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在别人看来是发疯了的行为去挑衅别的玩家。
司卿自认为不是什么能一眼看懂别人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站在晏明煦跟前，看着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孩子，通过对方的眼睛，她却意外地读出了很多。
晏明煦是真的委屈。
真的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信任司卿，最后却被骗得这样惨，可偏偏……他没办法生气。
在面对这个人时，他所有的怒意，所有的暴躁都会瞬间化为无形，唯余下满心的委屈和难过。
“你骗我。”他的瞳仁漆黑，带着执拗，口中却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说更新完了马上就会上线，你没有……”
又是一句指控，让司卿心中愧疚感越来越重。
“明煦，我……”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但看了对方的神情，忽然又意识到，无论她怎么解释，其实都是她失约了，她回家并不能成为她失约的理由，于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看着对方，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司卿都想好了，这件事是她的问题，所以她会承担责任，就算是晏明煦觉得她不守承诺要和她断绝师徒关系她也认了。
她这样想着，心中却还是会有些遗憾。
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徒弟。
是她玩游戏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亲友。
因为有了晏明煦的加入，所以她这个帮会才没有变得冷冷清清，所以她每回上线的时候才能在自己的名字下面，看到另一个亮着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在回老家一周后刚回来连休息都顾不上，就登上游戏。
因为对她来说，这个游戏里多了个人，她知道那个人在等着她。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这些都要没有了。
她似乎又要变回之前那个独自一人玩游戏的司卿。
虽然外人开着潇洒自如，但有时候还是会感到孤独。
“如果你还觉得生气，我可以……”
她想说自己可以接受对方任何条件，但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见眼前的人开口，有些哑的声音响起。
“原谅你了。”他道，“我不生气了。”
司卿一怔。
然后发现对方面上似乎真的不似刚才那样，虽然还带着不高兴，眼底的戾气却完全散去了。
证明他说的话是真心的。
他甚至都没问司卿，没问她为什么这几天都没出现，为什么会失约。
似乎只要司卿不说，他就会当做不知道。
只要司卿道歉了，他就会原谅。
司卿视线凝聚起来，认真地看向对方，渐渐地，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其它的东西。
——那是慌乱。
晏明煦清隽的脸上，不知何时慢慢有慌乱浮现上来。
明明先前还没有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戾气，之后是委屈，可现在却变成了慌乱。
这比刚才看见对方委屈还让司卿愕然。
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忽然变得害怕起来。
尤其是当发现她没再开口说话后，晏明煦脸上的慌乱越积越多，最终，他忽然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司卿并不宽的袖子。
“师、师父，我错了，我……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对你生气，你别不高兴，别不要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半天也没说出来，可眼中的紧张却越来越多，拉着司卿袖子的手也开始颤抖。
司卿被他的模样惊住了，根本没想过他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司卿想看看他怎么了，可手刚一动，对方就猛地收紧拉着她袖子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师父我错了！”晏明煦变得激动起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别离开我！”
他似乎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完全听不见司卿的话，只是攥着司卿袖子的手指紧紧收着，完全不放开。
司卿微微低头，发现他一直在喃喃自语。
“师父……司卿，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你别不说话，别不理我，别不见我……”
“我认识你，只有你……”
最后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司卿的内心。
她瞬间想起来，之前晏明煦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他说，在这个游戏里，他只认识司卿一个人，如果司卿不在，他甚至不知道和谁去说话，整个游戏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司卿其实并不能够太明白这种感觉，但是现在再次听到这句话后，结合着对方眼下的反应，她换位思考了一下，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对她几天不上线反应这么强烈。
对于晏明煦来说，司卿是这个游戏里唯一认识的人，而她之前还和他有约定。
即便司卿这几天一直没上线，可因为有约定，晏明煦还是会天天登游戏。但这个游戏给他带来的大部分都是不好的记忆，所以他其实本能地会排斥游戏。但因为想要见司卿，他又不得不天天上线。
这样矛盾的心态下，他才会慢慢变得疯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晏明煦会突然变得这样慌乱和害怕，但司卿知道，这时候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对方情况只怕会更严重。
于是她收回手中的霜玄剑，缓缓抬手，接着在对方攥着她衣袖不停呢喃的情况下，轻轻抱住了对方。
温热的手似乎带着灵力，让晏明煦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司卿会忽然抱住他。
司卿却没管这么多，她环住对方后，身子往前一步，接着两个人紧密无缝地靠在了一起。
晏明煦的头靠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上。
“你不要怕。”司卿缓声道，“我不会抛下你，你是我司卿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她这话说完后，她怀中原本身子僵硬的人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晏明煦的手垂在身侧，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真、真的吗？”好半天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言语中带了些紧张，怕对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怕是他白高兴一场。
然而司卿却抬手，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肩上的头，接着轻声道：“这句一定是真的。”
她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事是意外，我没想到自己会忽然回家这么久，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司卿说着打开了聊天框，找到了晏明煦的名字，然后输入了一串数字进去。
“这是我的微信号，也是我的手机号，下次你再等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
司卿说的坚决且认真。
她是一个把游戏和现实分得很清的人，不然也不会玩游戏这么久都没有朋友了。
但晏明煦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司卿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对方比她小几岁的原因吧，所以她对这个大男孩格外地纵容。
甚至愿意把自己的手机号都告诉对方，就是为了防止今天的事再次发生。
而比起她的从容，晏明煦整个人却显得不可置信的多。
他似乎没想到，司卿会这样做，因此整个人都滞住了。
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抬手，修长苍白的指尖在半空中悬了许久，最终试探一般地，轻轻地在司卿的背上触碰了一下。
对方没拒绝。
于是他终于大胆起来，手慢慢压在了对方的背上，接着和对方抱住他一样，也回抱了对方。
“司卿……”他靠在对方的肩上轻轻念了一句。
司卿没说话，默许了他这样叫自己。
他于是又叫了一句。
“司卿。”
“我好害怕。”
害怕失去你，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第27章 散财司卿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事后晏明煦才知道司卿这几天没上游戏的真正原因。
他于是跟司卿认真地再次道歉, 说自己不该反应这么过激。
司卿倒没这么生气。
“原本就是我的问题。”她道，“是我自己失约了，我应该在离开前上游戏告诉你一声的，这是我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