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忙完,已然筋疲力尽,到手两万多点,五个帮工付掉六百工资,汽油费和码头费一并付完,真正进账一万八千块。
叶安安抱着郑峰肩头亲他脖子,两人欢喜全都写在脸上,本来以为山穷水尽,谁知老老实实干活,竟然也柳暗花明了。
郑峰累得够呛,两条腿走路都打飘,撒网收网都是体力活,跟踪鱼群靠得也是经验和运气。
离张莹的十万块还有八万多,郑峰将叶安安搂在怀里,盘算着这几日天气晴朗还能出海远航的日子,暮色四合,晚霞渐渐淡去,冬日的天,黑得极快,码头上亮起渔火,提醒他们该回家了。
手边还有一袋杂鱼和几十斤没卖掉的梭子蟹,郑峰提着麻袋,拖着叶安安的手往回走,叶安安双手拽着郑峰手腕,摇晃着撒娇,“我要吃梭子蟹炒年糕。”
郑峰回头笑得色情,“肉棍要不要吃?”
第41章
海上的事,即便是出海几十年的老渔民也不敢拍胸脯,运气好了,遇上鱼群,一网下去,上十万斤的小黄鱼,船小的还装不下,网挂下去半漏着,放一半走。
运气不好,跟着潮走,这么大的洋面,仿佛是一个真空,绝户网从东往西拉,拖上来就几只小虾米,在网底挣扎跳跃,看得人绝望。
郑峰丰收了一次,全凭好运气,第二次出海,便自得自满,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一直到晚霞满天,郑峰依然不肯死心,在空荡荡的海面上来回航行,可惜远海海水清澈,若是有鱼群经过,远远望去便是漆黑一片,跟出海的几个码头工人都是老手,知道出海的规矩,三网没收获,便是老天爷今天不赏饭吃,再耗下去也是惘然。
几人推了年纪最长的一位出去劝郑峰,“老板,天色晚了,海上风浪多变,入夜之后看不清航灯,我们这船小,经不住大风大浪,这会儿赶紧扬帆回去,天黑之后能赶回码头。”
“出海便是这样,不会次次顺利,老板今天运气不好,下次来定会遇上鱼群。”
郑峰再倔强,此时也不得不低头,他换了船舵方向,朝着鸭僚岛方向回航。
叶安安照例在码头上等他,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掏了钱结清工人工资和码头停泊费。
几个码头工人齐刷刷喊了声,“谢谢老板娘”,叶安安难得害羞了下,不知该否认还是该应答。
回头看郑峰正在甲板上收渔网,渔网用过后,要撒在甲板上晾干,不然使用寿命短,一副渔网贵些得上万,七叔留给郑峰的渔船不大,渔网倒有三种,拖网和绝户网都有,郑峰今天连一向不屑使用的绝户网也用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对他算是沉重的打击。
叶安安跳上甲板,帮他一同整理渔网,上面缠绕得垃圾一一扯下,扔进垃圾袋里。
郑峰始终一言不发,叶安安也不去招惹他,一直到收拾干净甲板,将渔船固定好位置,这才开口。
“哪有开张生意日日都能赚钱?那天下哪里还会有人卖力干活?”
郑峰闷着脑袋不说话,叶安安笑着张开手,让他背着她跳下码头,郑峰恼道:“这么不心疼你老公?老了膝盖坏了,你伺候我吃饭睡觉?”
两人摸着夜色回郑峰家,昨天几十斤的梭子蟹几乎没动,梭子蟹肉能当饭吃,叶安安胃口小,两只已经饱腹,白天郑峰出海,她给叶金花拿了十只,余下得分给左邻右舍。
三个月前叶安安还在郑峰家门口跟几个女人撕扯过,不过三个月的光景,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叶安安闭上眼睛回忆这些日子来发生过得事,有些遥远仿佛多年前做过得噩梦,而有些却恍若昨日。
她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跟海鲜街的老街坊交好,挑了最大最好的梭子蟹,还配上郑峰小姨拿来的米酒,挨家挨户送上门去,客气话也说得十分得体。
“阿妈,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常来常往。”
那些阿妈都是老人精,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没有结婚的男女,来来去去很正常。
拿了人家的东西,说话也客气三分,“峰仔都是我们看着长大,他玩心大,但人重感情,要是喜欢你,就是掏心掏肺对你好,安女仔,你三岁没了老豆,峰仔虽说老妈在,但是瘫痪在床,有也等于没有,你们两个都是苦命,以后在一起,要相亲相爱,有什么事就来喊一声,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叶安安被说动了情,她平日里看似大喇喇,浑身带刺,不过是伪装自己可怜可悲的身世,她情知鸭僚岛上没有哪个好男人的家庭能容得下她,容得下叶金花,所以刘大海说带她去广东重新开始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在这个小小岛上,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不是不担心刘大海的过去,她不是不担心去广东后没着没落的生活,可跟如今一潭死水的日子相比,出去闯一闯好过像死肉般活着。
………………
郑峰跨进自家院子,几乎惊呆,天井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靠着墙壁的那些泛着霉点的木头,被清理得不见踪影,院子东侧两平方米大小的菜园子,明显被翻动过,新鲜的黑色泥土露在外边,秋霜打黄的杂草被拔除干净,菜园子四周甚至还围了一圈篱笆。
横跨天井一侧的晾衣绳上晒着他昨天换洗下来得衣服,夜风吹拂起衣服的下摆,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儿飘来。
整个天井被冲洗过,原先他随手乱扔得快餐盒和矿泉水瓶还有杂七杂八的烟屁股,全都不见踪影,光洁的水泥地露出原先的瓷白面孔,真正是个家的模样。
叶安安将晾衣绳上的衣服收进屋子,进门前回头招呼了声郑峰,“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吃饭。”
郑峰天不亮出得门,中午在海上随便啃了只干面包,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房门打开,从里面飘出的鸡汤香味儿,勾出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他一把拉住叶安安的胳膊,把头埋进她的肩颈处,今日劳而无获的晦气一扫而空,语气里竟隐隐含了撒娇,“这么贤惠这么乖,让我怎么疼你才好?”
叶安安用胳膊推开他,温馨的气氛被她破坏殆尽,她慌慌张张往厨房走,“我用小火煨了鸡汤,饭也煮好了,你去洗个手,马上就能开饭。”
郑峰在洗手间将双手洗净,外套和牛仔裤落满了海水的咸腥味,他顺便换了套家居服,再出来时,被眼前满满当当一桌菜惊呆。
五只整整齐齐排着队好似要去军训的红通通梭子蟹,他家里那只许多年不曾拿出来用过得炖锅里盛着冒着热气盖着黄油的香喷喷鸡汤,五只不知是谁送来得咸鸭蛋被切成两半露出里面流着黄油的蛋黄,还有一碟酱猪肉,一碟花生米,桌边摆了他小姨送来的米酒,两只干净剔透的长玻璃杯放在餐桌的两端,厨房里突然响起下油锅的轰燃,哗啦啦地炒菜声里,叶安安从门里探出脑袋。
“我再炒个小白菜,两分钟就好。”
第42章
郑峰眼眶有些发麻,从他记事起,家里就没这么有烟火气过。
最开始是他母亲身体不好,后来王翠进了家门,王翠虽然会做饭,但是总不好让他老娘一个人躺在卧室里,他们三口人围着餐桌吃饭。
所以习惯了一人端一只饭碗,草草在厨房扒拉两口就算完事。
再后来,老娘死了,王翠被赶走,家里只剩下两个单身男人,七叔一辈子没做过饭,只会用清水煮海鲜,每次下海回来,父子两个就对着一锅清水煮开的海鱼海虾,倒两杯白酒。
父子是上辈子的仇敌,若是没有母亲在中间斡旋,多半是冷面冷心没话说,七叔和郑峰便是如此,一顿饭下来,常常无话,除了桌上多出一堆虾壳蟹壳。
后来他有了张莹,张莹是千金小姐,是白天鹅,芊芊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来他家里,地上若是有脏东西,她必定踮着脚绕开。
他们从没在家里开过火,见面就是做,做完便出去找食,有钱就去豪庭,没钱就吃路边大排档。
郑峰就这么坐在餐桌边,听着厨房的油烟机发出刺耳的噪鸣声,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他木着脑袋,抬眼看见叶安安,笑盈盈端一叠碧绿盈目的小青菜出来。
碟子放在桌上,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院子里的菜园子我收拾干净了,等天气暖和些,我去弄点菜籽种下去,菜场蔬菜这么贵,买着吃真是不划算,自己有院子,干嘛不自己种?我都打算好了,春天菜心最好吃,我种点菜心,莴笋和生菜,四周用南瓜秧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