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蛮爱情理论(16)

作者:情热枯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邢望海化好了妆,喝了一口李哥递过来的双倍特浓咖啡。

他从刚刚的思绪中转回了现实,渐渐有了紧张之感,尿意也随之涌现。他打算去趟厕所。

方便完后,在厕所的洗脸台前,邢望海忽然腿部肌肉发软,脑袋剧痛。他觉得整个地面都在发晃。

邢望海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有好几分钟,邢望海几乎失聪,他只觉得脑袋像被浸在了水里,脚底还在使劲摇晃。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不适的现象才终于消失。

邢望海这才明白,原来不是世界出现问题了,而是他出现问题了。

邢望海失魂落魄地走向片场,他看见方导在跟杨鸥讲戏。

见邢望海走过来,杨鸥扬了扬手中的剧本,算是打招呼。邢望海发现杨鸥也换了身衣服,白色衬衣领口开得极低,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胸肌。他忽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邢望海没拿剧本,因为他早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他甚至能记住对方的台词。他两手空空的站在杨鸥身边,看着对方,像是看着一团焰火在燃烧。

上一秒他还处在一个轰隆鸣响的世界,下一秒他就在眼花缭乱的片场。他觉得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彷佛是由水泡包裹着话语在传播,邢望海只能听出来个大概。邢望海一声不吭,他在试图感受,到底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杨鸥没有察觉到邢望海内心的小波澜,他认真地听着导演分析场景,分析人物,希望尽可能早地进入状态,因为这场戏至关重要—是万火和李钧承在剧里的最后一幕,即是结局。

整个片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调度,邢望海却静不下心来,他没法做到像杨鸥那般,让自己提前进入角色,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该就位了,杨鸥放下剧本,朝邢望海勾了勾手指,意思是一起过去。邢望海没有反应,他闭了闭眼,紧抿着上唇,似乎在忍受一种极大的痛苦。

杨鸥顿觉大事不妙。

“你怎么了?”杨鸥靠近邢望海,握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

邢望海侧脸,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一块儿,杨鸥清楚地看见邢望海眼睛里的恐惧。

邢望海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耳朵,“鸥哥,我听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啊。”

第13章

20.

杨鸥全身绷紧,他换到了邢望海右边,贴在对方耳旁,轻轻地问:“那这边呢?这边你还听得见吗?”

邢望海呼吸有些急促,他闭了闭眼,将左耳捂住,刚刚被掩盖住的声音重新显露了出来。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邢望海按住杨鸥的手背,低声说:“我……我觉得我还可以,你现在不要跟其他人说。”

杨鸥手心洇出了汗,他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副导演在远处的摄像机后向他们招手,摄影已在轨道车上就坐,直直盯着他们,助理们站在椅子后面,全部注意力也放在了他们身上—他们吸引着全场的目光。

杨鸥微妙地转了转眼珠,他在思索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用余光瞥见了邢望海的嘴唇在微微抖动着。

突然间听到衣料轻微摩擦的声音,邢望海用温热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脸侧,呼吸含混,却语气清晰地告诉杨鸥,“我想演,让我演吧,我记得自己的台词,我也记得你的台词,一定能成功的。”

杨鸥怔了怔,抓住邢望海的手腕,身子往后挪了挪,“你确定吗?要不先……”

“不,不要,”邢望海坚定地摇摇头,“我能行的,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今天结束,我就去医院。”

杨鸥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邢望海的坚持。这种情况下,如果换成自己,也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杨鸥试镜时对肉丸说过,结局那幕戏是他的最爱,万火和李钧承走出屋子,阳光普照,没人知道黑暗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李钧承对万火说,阳光太刺眼了。然后,万火只能捂着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这是最后一镜,是一个优美缓慢的长镜头,从两人的脸上掠过,经过那个黑暗的房间,滑过城市,最后延伸到湛蓝的天空,镜头扫到太阳的光辉,没人可以直视,整个故事戛然而止。

他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场景,没人比他更能体会那种不可思议。

现在,梦境变成现实,合理的形象与眼前的画面交/合,一切梦中的感官都变得非常清晰,非常非常清晰。

杨鸥对着邢望海缓缓说出了台词。

邢望海面色纹丝不动,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泄露出了恐慌。他离杨鸥的距离较远,无法准确地读到唇语,所以只能一边在心里默念对方的台词,一边靠心算时间,恰当地说出自己的台词。

他的五感失去了一感,只剩下右耳有微弱的音感。他像是在登峰造极时被忽然抛弃的可怜虫。他望着杨鸥,不,是万火,脸上像涂了蜡似的,有一种诡异的光亮。

他知道杨鸥已经完完全全地入戏了,而他被摒弃在他们演绎的故事之外,只能忍受折磨。

邢望海的喉咙突然梗塞。

“CUT!这场得重来!刚刚李钧承没有反应过来,动作都不连贯!”导演在对讲机里吼道,杨鸥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发现邢望海缓缓蹲在了地上,然后一动不动。

杨鸥死死盯着邢望海,他还没分清楚,这是属于李钧承的反应,还是属于邢望海的,他依然没从戏里抽身。大概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发现不对劲,朝邢望海奔去。

邢望海手脚都在微微抽搐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杨鸥忽然回过神,拨开其他人,从地上扶起邢望海,把他揽在自己怀中。他不顾往日斯文的形象,第一次在剧组怒吼出声,“还看什么看啊,赶紧把人弄到车上送医院啊!”

邢望海的助理站在医院走廊里打电话,杨鸥一下戏就心急如焚地赶过来,助理李哥朝他使了个眼色,杨鸥会意,指了指面前的VIP病房,用口型问“醒了吗?”

李哥捂住话筒,悄声说:“我也不清楚,刚刚医生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事。”

“其他人呢?”

“医生说他需要静养,所以在你来之前都回去了。”

杨鸥点点头,拉开黄色的木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邢望海换了身病号服,紧闭着双眼,安静地卧在白惨惨的病床里。他原本饱满的脸颊,有微微凹陷的趋势,睫毛随着呼吸在颤动,嘴唇泛白,虽然没有任何皮肉之伤,但杨鸥看着他,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邢望海的手露在被单外,手背暴起的青筋上插着留置针,这使整个人看起来更脆弱了。

杨鸥屏住呼吸,他不敢打扰邢望海,他希望哪怕只有这么一晚,邢望海能够安心地睡到自然醒。

病房的门被拉开了,李哥走进来在杨鸥身后耳语了几句。杨鸥脸色变了变,两人一同从房里退出来,回到了走廊。

“你的意思是,他什么毛病都没有?”杨鸥问话的模样有些可怕,“这不可能,肯定是医生搞错了,我觉得他们应该再跟邢望海好好检查一遍。邢望海亲口对我说的,说他左耳听不见......还有,他在我面前抽搐着……差点昏厥......”

“焦虑,医生说这些可能都是焦虑引起的。”李哥试图同杨鸥解释,“医生还说了,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转到省城的大医院,照个CT看看。”

“那就去啊,不,不去省城,直接回焱城,去焱城首医,让专家会诊,好好瞧瞧。”杨鸥语气虽急,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李哥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杨老师,是这样的,邢老师的舅舅明早就会到,到时候看他怎么决定吧。毕竟这个情况,你跟我都做不了主,是吧。”

杨鸥终于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歉意道:“你说得对,是我急了,邢望海现在这样,的确得让他的家人来照顾。”

离开之前,杨鸥想再看邢望海一眼。李哥十分知趣地留杨鸥一人在病房里。

杨鸥走到病床的一侧,稍稍撩开被单,轻轻握住邢望海的手,用拇指摩挲起邢望海露出的手腕,感受着那里的温度。

邢望海的脉搏很稳定,柔软的皮肤在杨鸥宽大的掌心里微微紧绷,他这么安静,又这么生机勃勃,像一头沉睡的小兽。杨鸥不敢想象,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会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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