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传来低低浅浅的说话声,谁也没注意到病房里那个沉睡着的人,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

像是在挽留,亦或是不舍。

云泥回国过完春节,之后去了又去了一次墨尔本,那次待的时间很短,只有三天。

那一趟回来之后没多久,李明月得到医生准许,从国内带了一批医护人员,用专机将李清潭带回了北京。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她从实验室出来,走在人潮涌动的校园里,收到了李明月发来的短信。

-已抵达,平安。

云泥回完消息收起手机,快步走完最后几级台阶。

校园里的樱花还不到花期,枝干上全是碧绿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的等着一场春风的降临。

她突然想,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摘下春天的第一抹颜色送给他。

三月末到四月初,云泥一直带队在上海参加人工智能大赛,她从大学开始就一直专攻这一方向,如今也取得了不少的成绩。

这一趟收获颇丰,赛后组委会举办的庆功宴上,她被组里的师弟师妹起哄敬了几杯酒,酒劲上来时人有些晕,没再参加后面的活动,先回了酒店的房间。

她回去洗了把脸,躺在床上看手机时,在朋友圈看见方淼半个小时前更新了一条状态。

是一张合照,男生露了半个侧脸,但也足够惊艳,她被男生圈在怀里,笑得很动人。

她和钟焱的事情,云泥直到大四毕业那年才知道,那会方淼和家里彻底决裂,在她家里住了大半个月。

方父方母不同意她和钟焱来往,方淼这两年基本上都没回过家,一直在外面漂着。

对于她和钟焱的事情,云泥也没有多加评价,在那条状态下发了一句恭喜,便退了出来。

阳光落了满屋,她迷迷糊糊睡着,又被电话吵醒,抓起来放在耳边,等到听清是谁,睡意瞬间没了。

李清潭醒了。

在这通电话的半个小时前,在他昏睡了半年之久,在樱花花期来临之时,他醒了。

云泥愣了一下,心一下子飘了起来,“我现在过来。”

李明月又说了什么,她甚至没有听清,被仅存的意识拉扯从酒店离开,在高铁出发之前,她看见站内LED屏上一闪而过的画面,忽然又想起什么,匆匆改签回了趟庐城。

大一那年暑假,云泥曾经跟着周教授来过一次北京。

那时候李清潭刚出国不久,她站在这座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强烈的阳光和沉闷的风,心脏强烈收缩带来的窒息感,几乎让她快要溺毙在那个夏天的午后。

后来,云泥因为比赛又陆陆续续去过几次北京,但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般欢欣雀跃。

高铁穿梭在蓝天白云之下,她带着春天的第一抹颜色,去奔赴一场爱的相见。

第38章 我愿意学一辈子

高铁抵达北京已经是晚上, 京城三四月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像是还未完全从凛冽冬日里抽离,冗长的车流贯穿整座城市,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亮如白昼, 隐约还能看见走动的人影。

从车站到医院有接近一个班小时的车程,堵在路上的时候云泥又和李明月通了一次电话。

李清潭是下午那会醒的,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人昏睡久了精神还没缓过来, 醒了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李明月的语气听起来显然要比前段时间轻松许多, 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你别担心, 他没什么事,没聋没瞎也没失忆。”

云泥笑了声, 心里像是落下一块大石, 酒醉带来的头晕感在此时此时又重新涌上来。

结束这通带了几分报喜意味的通话, 她看着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坐在后排靠着窗户睡了短暂而踏实的一觉。

李清潭住在城西的一家高档疗养院, 院内绿树林立, 弯月倒映在宽阔的人工湖面上, 白墙红瓦的几栋楼建在人工湖四周,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纷扰, 在寂静的夜里亮着明亮的光。

李明月接到云泥电话,从楼里出去,远远看见她手里拿着样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是樱花枝条。

她惊疑:“你从哪儿摘的?这院里我来来回回进出几趟了,也没见到哪里有樱花。”

“我从庐城带过来的。”枝条经过一路的颠簸,花瓣有些蔫蔫的,云泥摘掉一些快谢掉的花瓣攥在手里, “他醒着吗?”

“没呢。”李明月带着她往楼里走,“他之前睡了太久,身体各方面机能都还没恢复过来,不过医生说等这一觉醒,估计后面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云泥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进了电梯,上到四楼,李清潭的病房在走廊的最南边,比在墨尔本的房间要大,有厨房和两间客房,窗口正对着人工湖,可以看见远处高楼大厦斑斓闪耀的灯光。

他还是那么躺着,之前被她剪毁了的头发又重新长长出来,耷拉在额前耳后,呼吸平稳,脸又白又干净。

云泥走到床边,蹲下来碰了碰他的手,小声说:“哎,你怎么比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还能睡啊。”

李明月听见了,轻笑,“你可别让他听见美人这两个字。”

“嗯?”

她倒了杯水递给云泥,两个人走到外屋,李明月边翻箱倒柜找东西边说,“他小时候怎么说呢,长得特别漂亮,不像男孩子的那种漂亮,我们院里的小男生在私底下都管他叫小美人。有一次不小心被他听见了,他把那个男生摁在地上打了一顿,吓得人家后来在院里见了他就跑。现在长大了,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倔的跟头驴一样。”

云泥笑着说:“他现在也很漂亮。”

李明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摇头失笑,从柜子翻出一个玻璃瓶,接了半瓶水水,把云泥带来的樱花枝条放了进去。

李明月晚上没留宿,走之前交代道:“你晚上就住在这儿吧,右边那间卧房是我平时过来歇脚住的,里面洗漱用品都有新的,你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姨说,我明天一早有个会,晚上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好。”云泥送她到楼下,再回到病房,将那个插着花的玻璃瓶放到了李清潭床边的小柜子上。

月光洋洋洒洒落进屋里,她坐在一旁,说起没见面这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周教授前几天问我还要不要继续读博士,我还没想好,想继续深造又不想一直留在学校。梁岑前几天又去纹身了,我也去了,不过我没纹,纹身实在太疼了,我受不了。”

“你还记得钟焱吗?就是高中时候我们一起救过的那个男生,他和方淼在一起了,我今天还刷到了他们的合照。”

“李清潭。”

她低头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脸,月色渐沉,说话也愈来愈低,“我真的好想你啊……”

云泥是被第二天的太阳晒醒的,屋里的窗帘拉了一半,北方春日的阳光亮堂堂的,格外刺眼。

她起先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等看见床边放着的那支樱花枝条时,猛地起身坐了起来。

病房里和昨天来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原本该睡在这张床上的人变成了她。

李清潭呢?

云泥匆匆穿上鞋,连松开的鞋带都顾不上,拉开门,客厅站着的坐着的全回头看了过来。

她谁也看不见,目光全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吸引,握着门把的手随着逐渐无法平稳下来的呼吸用力到指尖都在发白。

他醒着的样子和睡着的样子差别不大,穿着松垮的T恤,人很瘦,眉骨显得深陷,轮廓变得清晰。

漆黑的眼隔着重重人影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微白的唇动了动,声音像是跨越了山河,被春风送到了她的耳边。

“学姐。”

她有多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云泥也记不得具体的数字。大二那一年,她回三中做演讲,离开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已经不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却始终无法忘记听见那道声音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一般的感觉,以及转过身却发现不是他时那种大起大落的欣喜和失落,在这五年里就像是藤蔓一样紧紧攀附在她心里。

让她不能忘,也无法释怀,甚至在此刻,也让她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始终安静着,云泥站在那儿,听到他的声音,心跳像是都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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